国宴大殿，金碧辉煌。
琉璃盏中，琥珀色的御酒，映着跳动的烛火。
歌舞升平，一派祥和。
坐在使臣席位首位的北狄三王子，拓跋宏，却在此时，缓缓站起了身。
他身材魁梧，面容倨傲，一双鹰隼般的眼睛，扫过满朝的大夏文武。
“陛下。”
他举起酒杯，声音洪亮，带着草原的粗犷。
“久闻大夏地大物博，人才济济。”
“今日，我北狄有一难题，想向大夏的英才们，请教一二。”
皇帝端坐龙椅，不动声色。
“王子请讲。”
拓跋宏的嘴角，勾起一抹挑衅的弧度。
他拍了拍手。
两名北狄武士，抬着一个沉重的铁箱，走上了殿中。
箱子打开，里面，是九个外观、大小、重量，都一模一样的金球。
“这九只金球，是我北狄的国宝。”
拓跋宏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
“其中八只，是纯金所铸。”
“但有一只，是空心的赝品。”
“它的重量，比真金球，要略轻一些。”
“现在，请大夏的能人，只用一架没有砝码的天平，称量两次。”
“两次之内，必须找出那只空心的假球。”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九个球，只称两次？
这怎么可能！
皇帝身边的几位大学士，立刻开始交头接耳，掐指心算。
户部尚书刘承恩，更是眉头紧锁，死死地盯着那九个金球。
天平无砝码，只能比较左右的重量。
第一次，若是一边放西个，一边放西个。
如果平了，则剩下那个是假的。
如果不平，则假球在轻的那一侧，也就是西个球里。
可第二次，如何从西个球里，只称一次，就找出那个最轻的？
无解！
若是第一次一边放三个，一边放三个。
如果平了，则假球在剩下的三个里。第二次，从三个里称一次，倒是有可能找出来。
可如果第一次就不平呢？
假球在轻的那三个里。第二次，也能找出来。
但……万一……
满朝文武，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为难之色。
拓跋宏看着他们抓耳挠腮的窘态，脸上的笑容，愈发得意。
这道题，是他北狄最有智慧的国师想出来的。
本就是一道无解的阳谋。
为的，就是羞辱大夏，挫其锐气。
皇帝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
龙椅扶手上的金龙，被他的手指，捏得咯吱作响。
这己经不是一个难题。
这是国威之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大殿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女眷席的末尾，响了起来。
“臣女，或可一试。”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定国公府的嫡长女，苏沐歌，缓缓起身，走到了殿中。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有惊讶，有怀疑，更多的是不信。
连几位大学士都束手无策的难题，她一个深闺女子，能有什么办法？
拓跋宏更是轻蔑地嗤笑了一声。
“大夏，是无人了吗？”
“竟要派一个女人，来应付我北狄的国题？”
皇帝的目光，也落在了苏沐歌的身上。
他的眼神，复杂难明。
“苏沐歌，你可知，此乃国宴，君无戏言。”
“臣女知道。”
苏沐歌的声音，平静无波。
“臣女不敢保证，一定能找出假球。”
“但臣女，愿意为陛下分忧，为大夏的颜面，尽一份绵薄之力。”
她的话，说得不卑不亢，滴水不漏。
皇帝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准。”
苏沐歌走到那九个金球面前。
她没有去碰天平，也没有去拿金球。
她只是看着拓跋宏，忽然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王子殿下。”
“您说，这九只金球，是贵国的国宝。”
“那想必，打造它们的工匠，也定是贵国最顶尖的大师了？”
拓跋宏一愣，随即傲然道：“那是自然！”
“那这位大师，技艺之高超，想必是鬼斧神工，天衣无缝了？”苏沐歌继续问道。
“那是当然！”拓跋宏的下巴，抬得更高了。
苏沐歌微微一笑。
“既然如此，那便好办了。”
她转过身，对着皇帝，盈盈一拜。
“启禀陛下。”
“臣女以为，这九只金球，根本就没有假的。”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拓跋宏更是勃然大怒。
“你什么意思！”
“你是在说，我北狄，在戏耍大夏天子吗！”
苏沐歌没有理会他的愤怒。
她只是不疾不徐地，说出了自己的“道理”。
“王子殿下刚才亲口承认，打造这金球的，是北狄最顶尖的大师，其技艺，鬼斧神工，天衣无缝。”
“既然如此，一个空心的金球，与一个实心的金球，在大师的手中，怎会产生重量的差异？”
“大师必然会用他那神乎其技的手段，精准地控制配重，让那只空心球的重量，与实心球，分毫不差！”
“这，才叫‘天衣无缝’！”
“若是有重量差异，岂不是说明，贵国的大师，技艺不精，名不副实？”
她的一番话，偷换了概念，却又逻辑自洽。
首接将一个数学难题，变成了一个哲学诡辩。
拓跋宏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被噎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承认有假球，就等于承认自己的国师技艺不精，打了自己国家的脸。
否认有假球，就等于承认自己是在戏耍大夏，挑衅天威！
这是一个，比他出的难题，更加刁钻，更加无解的……陷阱！
“所以。”
苏沐歌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清晰地响起。
“臣女斗胆猜测，王子殿下此举，并非是要为难我大夏。”
“而是想用这九只‘重量完全一样’的完美金球，来彰显贵国工艺之强盛，并以此，作为献给我大夏的国礼。”
“这份厚礼，这份心意，我大夏，愧领了。”
“臣女，代陛下，谢过王子殿下。”
说罢，她对着拓跋宏，福了一福。
整个过程，她连天平都没有碰一下。
却己经“解决”了难题，还反将了北狄一军。
不仅保全了大夏的颜面，还让北狄白白送出了九只金球，吃了哑巴亏。
“噗——”
不知是谁，第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随即，整个大殿，爆发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畅快的大笑。
拓跋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像开了染坊。
他站在殿中，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觉得自己的脸，被一只无形的手，抽得火辣辣地疼。
龙椅之上，皇帝先是一愣，随即，也抚掌大笑起来。
“好！好一个‘天衣无缝’！”
“苏沐歌，你之智，胜过千军万马！”
“来人，将这九只北狄的‘国礼’，收入国库！”
“另，赏苏氏沐歌，黄金百两，锦缎十匹！”
苏沐歌谢恩，缓缓退回席位。
她坐下时，感觉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抬眼望去。
是贤王，赵瑾瑜。
他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样子，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赞许的微笑。
但苏沐歌捕捉到了。
在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一闪而过的是……
一丝不再是忌惮，而是近乎于……杀意的，冰冷寒光。
这颗棋子，不仅脱离了掌控。
她，己经开始拥有，能颠覆棋盘的力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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