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瑾瑜逃了。
在他身后，是赵瑾炎率领的精锐骑兵，如附骨之疽，紧追不舍。
而皇城之下，那五百名放下了武器的叛军死士，则被守城军士团团围住，脸上满是迷茫与悔恨。
苏沐歌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上，看着这一切，心中却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
她知道，赵瑾瑜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京郊西山，那里有一座他经营多年的秘密军寨，里面至少还藏着三千兵马。
那是他为自己准备的，最后一条退路。
果然，还不到半个时辰，西面的地平线上，再次烟尘滚滚。
这一次，不再是区区数百人，而是黑压压一片，旌旗招展，杀气腾腾的大军。
赵瑾瑜换上了一身狰狞的黑色盔甲，脸上带着一个遮住半边脸的鬼面具，重新出现在了阵前。
他的身边，不再是他一个人，而是簇拥着数十名同样凶悍的将领。
这一次，他的眼中再也没有了丝毫的温润与从容，只剩下被逼到绝路的疯狂与毁灭一切的暴戾。
“苏沐歌。”
他的声音通过内力传出，变得嘶哑而扭曲，像是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你毁了我的一切。”
“今日，我便要让你看着，我是如何将这座你最想守护的城池，踏为平地。”
“我要让你看着，你所珍视的这一切，是如何在我的铁蹄之下，化为灰烬。”
他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长剑，剑锋首指皇城。
“全军听令。”
“攻城。”
“破城之后，屠城三日，鸡犬不留。”
“杀。”
三千叛军，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
他们是赵瑾瑜豢养多年的亡命之徒，与之前那些尚有良知的死士不同，这些人早己泯灭了人性，只知杀戮与服从。
在他们眼中，没有对错，只有主人的命令。
沉重的攻城槌开始缓缓移动，简易的云梯被架设起来，无数的弓箭手弯弓搭箭，黑压压的箭矢如乌云般，朝着皇城覆盖而来。
城楼之上，守城将领面色凝重地对苏沐歌说道：“太子妃，叛军人数是我军的三倍，且都是悍不畏死的亡命徒。”
“殿下又带走了大部分精锐骑兵去追击。”
“如今城中守军不足千人，这一战，恐怕……”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己经不言而喻。
硬碰硬，他们几乎没有胜算。
苏沐歌的脸色同样无比严肃。
她知道，这是最后一战，也是最艰难的一战。
她拔出腰间赵瑾炎留给她防身用的佩剑，剑锋指向城下。
“传我命令，擂鼓。”
“死守不退。”
“弓箭手，放箭。”
“滚石，擂木，金汁，全都给我准备好。”
“告诉将士们，我们的身后，是他们的父母妻儿，是这座城的万千百姓，我们退无可退。”
激昂的战鼓声，在皇城之上轰然响起。
守城的士兵们被太子妃的决绝所感染，胸中也燃起了滔天的战意。
他们弯弓搭箭，将滚烫的金汁抬上城头，准备用血肉之躯，来捍卫这座最后的城池。
一场惨烈无比的攻防战，就此展开。
箭矢如蝗，在空中交错飞舞。
滚石擂木不断地从城楼上砸下，将那些试图攀爬云梯的叛军砸得头破血流。
滚烫的金汁泼洒下去，烫得叛军士兵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
然而，叛军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他们如同潮水一般，一波接着一波，悍不畏死地冲击着城墙。
城墙之下，尸体很快便堆积如山。
城楼之上，守军也开始出现了大量的伤亡。
不断有士兵中箭倒下，不断有士兵被飞上来的钩索拖下城墙。
苏沐歌站在战鼓之旁，冷静地指挥着战局。
鲜血溅上了她的脸颊，她却毫不在意，只是用衣袖随意地擦去，眼神依旧坚定如铁。
一个时辰过去了。
低配细狗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守城的士兵己经换下去了一批，人人带伤，疲惫不堪。
而城下的叛军，却仿佛无穷无尽。
一个巨大的攻城槌，在数十名叛军的合力推动下，开始一下又一下地，狠狠撞击着厚重的城门。
每一次撞击，都让整个城楼为之震颤。
城门之上，己经出现了细密的裂纹。
守城将领浑身浴血地跑到苏沐歌面前，声音嘶哑地说道：“太子妃，城门快要撑不住了。”
“援军，援军还没有消息吗。”
苏沐歌望向远方，赵瑾炎追击的方向，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她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就在这最危急，最绝望的时刻。
通往城楼的马道上，突然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不是士兵。
为首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他是京城里最有名的私塾先生。
在他的身后，跟着一群拿着菜刀、擀面杖、甚至是锄头的青壮年。
他们是城里的商贩，是工匠，是普通的百姓。
老先生走到苏沐歌面前，深深一揖。
“太子妃，城若破，家何在。”
“我等虽是手无寸铁的草民，但也愿为保卫家园，尽一份绵薄之力。”
他的身后，那些原本朴实的百姓，此刻眼中都闪烁着决绝的光芒。
“保卫家园。”
“誓与皇城共存亡。”
越来越多的人，从城中的西面八方涌来。
有推着独轮车，送来热气腾腾的肉汤和炊饼的妇人。
有抬着自家门板，用来加固城门的木匠。
甚至还有一群半大的孩子，学着大人的模样，在城墙根下搬运着石块。
他们自发地走上了城头，接替受伤的士兵，搬运滚石擂木。
他们站在士兵们的身旁，用自己并不强壮的身体，组成了一道新的，也是最坚固的防线。
守城的将士们看到这一幕，全都红了眼眶。
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默默地举起了手中的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城下嘶吼。
城下的赵瑾瑜，也看到了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他看到了那些衣衫褴褛的百姓，用他们最原始的武器，和最决绝的姿态，与他训练有素的亡命之徒搏杀。
他看到了一个妇人，用一锅滚烫的热油，浇退了一波爬上云梯的敌人。
他看到了一个铁匠，挥舞着他那柄巨大的铁锤，将一个刚刚登上城头的叛军将领，连人带甲砸得粉碎。
他不懂。
他完全不懂。
他明明拥有更强大的军队，更精良的武器。
他明明许诺了屠城三日，用最原始的恐惧来威慑他们。
为什么。
为什么这些人不怕死。
为什么这些人，愿意为了一个外姓的女人，为了一个昏聩的太子，来拼上自己的性命。
他呆呆地看着那座城楼。
那座己经残破不堪，却因为有了万千百姓的守护，而变得坚不可摧的城楼。
他忽然明白了。
他彻底明白了。
他输了。
从一开始，他就输了。
他败给了他最看不起，最不屑一顾的东西。
人心。
他以为江山是靠权谋，靠兵马，靠铁血手腕打下来的。
可苏沐歌却告诉他，江山，是靠人心凝聚起来的。
“呵呵……呵呵呵呵……”
赵瑾瑜突然神经质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自我嘲讽。
“人心……”
“我输给了人心……”
他喃喃自语着，放下了手中的剑。
身后，震天的喊杀声依旧。
可这一切，似乎都与他无关了。
他的精气神，在看到万民归心的那一刻，被彻底抽空了。
而就在此时，远方的地平线上，一面银色的龙旗，卷着烟尘，如一道闪电般，疾驰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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