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塔的脚手架在晨雾里泛着冷光。
林小茶正踮脚检查第九层藻井的鎏金铜铃——这是她设计的“千月莲”装置,每片铜瓣都刻着南朝星图的星宿坐标。萧景琰站在她身侧,腰间引月纹玉佩突然泛起幽蓝的光,与他掌心的灼痕交缠成细碎的星子。
“叮——”
第一声异响从塔基传来。
正在调试激光定位仪的工程师突然惨叫一声,仪器屏幕瞬间黑屏,金属外壳上爬满蛛网状的青黑色纹路,像极了星渊里的星屑。林小茶冲过去时,看见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所过之处,钢筋混凝土发出“咔嚓”的脆响,竟裂开蛛网般的缝隙。
“小茶!”萧景琰拽住她的手腕,“别碰!”
他的警告晚了半秒。林小茶的手指刚触到裂缝边缘,一股寒意便顺着血管窜上来——那不是普通的冷,是星渊里特有的、能把魂魄冻成冰渣的凉。她低头,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在扭曲,影子边缘渗出幽蓝的光,像极了苏挽星在西湖边燃烧珊瑚串时的模样。
“是星渊的残余力量。”顾时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抱着台量子探测仪,屏幕上的波形疯狂跳动,“我爸说,星渊闭合时会留下‘暗锚’,这些暗锚会吸附周围的能量,首到……”
“首到什么?”林小茶打断他,目光扫过裂缝里渗出的星屑——那些星屑竟凝聚成细小的字迹:“承煜负我,挽月欺我。”
“是鲛人王的残魂。”顾时衍的脸色骤变,“我查过古籍,南海鲛人王被武陵王斩杀后,魂魄被封在星渊深处。但苏夫人的血书里提过,鲛人王的怨气凝成‘鲛绡’,能穿透时空,附在生者身上……”
“附在谁身上?”萧景琰追问。
话音未落,塔基的裂缝突然扩大。林小茶看见一道青黑色的身影从裂缝里钻出来——那是具半透明的铠甲,甲片上刻着鲛人特有的鳞纹,头盔下露出的面容模糊不清,但林小茶看清了他颈间的玉牌:与萧景琰的引月纹玉佩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泛着青灰。
“武陵王的孽种!”铠甲发出沙哑的嘶吼,“你们毁了我的王,毁了我的国,今日我要你们偿命!”
“不是!”林小茶大喊,“武陵王是好人!苏夫人是好人!”
“好人?”铠甲发出刺耳的冷笑,“苏挽月用我的血祭唤醒鲛人王,转头就联合武陵王杀了我!她骗我说能复活鲛人王,结果把我封在星渊里三百年!”他的指尖泛起青光,塔基的裂缝里突然涌出大量星屑,凝聚成锋利的冰锥,“今日我要让所有参与建塔的人生不如死!”
冰锥如暴雨般砸下。萧景琰将林小茶护在怀里,引月纹玉佩突然迸出红光,与铠甲的青光相撞,溅起的星屑割破了林小茶的手背。她感觉有热流从伤口涌出,低头一看,血珠竟在半空凝成莲花状——和她在星轨里见过的苏挽月的血莲分毫不差。
“双生血。”顾时衍的声音发颤,“苏夫人的血书里说,她的转世会有双生血,能破万法。”
林小茶的指尖泛起金光。她摸出颈间的玉牌,与萧景琰的引月纹玉佩并在一起,两块玉同时发出轰鸣,照在铠甲身上。青灰色的铠甲突然剧烈颤抖,甲片上的鳞纹开始剥落,露出下面泛黄的布料——那是件玄色锦袍,与武陵王画像里的常服一模一样。
“王……”铠甲的声音突然变得哽咽,“王,是你吗?”
“不是。”林小茶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王己经死了,你被鲛人王骗了。”
“骗?”铠甲的身影开始透明,“三百年前,苏挽月说只要我用她的血祭唤醒鲛人王,就能让她摆脱太后的控制。可等我把鲛人王的魂魄从星渊里引出来,她却和武陵王一起用镇海印封印了我……”他的指尖抚过胸前的玉牌,“这玉牌,是她亲手给我戴上的,说‘等星渊闭合,我就来见你’。”
林小茶的眼泪掉下来。她想起星轨里那个雪夜,苏挽月跪在冷宫的青砖上,将半块玉牌塞进侍卫怀里:“阿彻,替我活着。等星渊闭合,我会让景琰告诉你真相。”
“阿彻……”林小茶轻声唤道。
铠甲的身影突然凝固。他抬起头,模糊的面容逐渐清晰——那是张与萧景琰有七分相似的脸,眼角有颗泪痣,和苏挽月的泪痣在同一侧。
“小茶?”萧景琰的声音发颤。
“是阿彻。”林小茶点头,“苏夫人身边的暗卫统领。”
阿彻的铠甲彻底消散,露出里面月白的常服。他跪在地上,指尖颤抖着抚过林小茶颈间的玉牌:“夫人说,这玉牌是星渊的钥匙,能打开星渊的门。可我等了三百年,她始终没来……”他的目光扫过塔顶的千月莲藻井,“原来,她在等你们。”
“阿彻,”林小茶蹲下来,握住他的手,“苏夫人在星渊里,她很好。她让我告诉你,她从未忘记你。”
阿彻的身体突然开始透明。他望着林小茶,眼里有泪:“夫人,阿彻能再看你一眼吗?”
“能。”林小茶摸出手机,打开相册,里面是她画的苏挽月画像——月白襦裙,鬓边别着白兰花,眼角有颗泪痣。“你看,这是她现在的样子。”
阿彻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屏幕上的画像,嘴角扬起一抹笑:“真像……和我梦里的一样。”他的身影越来越淡,最后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晨雾里。
塔基的裂缝突然闭合。林小茶摸了摸刚才被冰锥划伤的手背,伤口己经愈合,只留下一道淡粉色的疤痕。她抬头,看见萧景琰正望着她,眼里有星光:“你刚才……”
“是苏夫人的血。”林小茶笑了笑,“她在帮我。”
顾时衍的量子探测仪突然发出蜂鸣。他调出屏幕,上面显示着星渊的坐标:“星渊的裂缝闭合了,但……”他的声音顿住,“星渊的另一端,有新的能量波动。”
“什么意思?”林小茶追问。
顾时衍调出张照片——是昨夜在雷峰塔地宫拍到的,星渊的墙壁上浮现出一行新的文字:“双界钥现,星轨重开;承煜与挽月,待归。”
“双界钥?”萧景琰皱眉,“是说我们?”
“不。”顾时衍摇头,“是说苏夫人。”他的目光扫过林小茶颈间的玉牌,“苏夫人的魂玉里,藏着星渊的另一把钥匙。她当年封印鲛人王时,把自己的魂魄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留在星渊,一部分附在玉佩里。”
林小茶突然想起星轨里的画面:苏挽月跪在星渊前,将魂玉掰成两半,一半给了她,一半塞进阿彻手里。“所以……”
“所以苏夫人的魂魄,还在星渊里。”顾时衍的声音发紧,“而星渊的另一端,出现了新的时空裂缝。”
林小茶抬头,看见琉璃塔的顶端突然泛起金光。千月莲藻井里的铜铃同时作响,发出的不是清脆的铃声,而是类似婴儿啼哭的声音。她感觉有热流从体内涌出,低头一看,自己的影子正在分裂——一半是穿月白襦裙的苏挽月,一半是穿现代T恤的林小茶,而影子的轮廓逐渐与星渊里的那道身影重叠。
“小茶!”萧景琰抓住她的手,“守住心神!”
“我没事。”林小茶的声音里带着两个时空的回响,“苏夫人在叫我。”
她的指尖抚过玉牌,星渊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画面一:星渊深处。 苏挽月跪在黑暗里,怀里抱着半块玉牌。她的魂魄正在消散,却仍将最后一丝魂力注入玉牌:“小茶,景琰,若见此玉,替我看看星渊的另一端……”
画面二:现代实验室。 顾明远举着显微镜,看着培养皿里的星屑:“这是星渊的能量残留,它在呼唤什么……”
画面三:雷峰塔地宫。 林小茶跪在星渊前,将两半玉牌合在一起:“苏夫人,我们来了。”
“够了!”林小茶捂住耳朵,泪水模糊了视线,“苏夫人,我们该怎么救你?”
“找到星渊的另一端。”顾时衍的声音突然响起,“我爸说,星渊是连接两个时空的通道,另一端可能是古代,也可能是未来。而苏夫人的魂玉里,藏着打开通道的坐标。”
林小茶摸出玉牌,发现玉牌背面刻着一行细小的字:“月满千莲,星归同途。”
“月满千莲……”萧景琰喃喃道,“是琉璃塔的千月莲藻井。”
“星归同途……”顾时衍接口,“是星渊的入口。”
三人对视一眼,同时看向塔顶的千月莲藻井。此时,金光己经笼罩了整个藻井,铜铃的啼哭声变成了悠扬的梵唱。林小茶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抽离,她低头,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在和苏挽月的影子重叠,影子的手里举着半块玉牌,与她颈间的一模一样。
“小茶!”萧景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举着块破碎的手表,表盘上的指针疯狂倒转,“星渊的裂缝要开了!”
林小茶抬头,看见千月莲藻井的中心裂开条缝,缝里渗出幽蓝的星屑,像暴雨般砸下来。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变轻,像片被风卷起的羽毛。她最后看见的画面,是萧景琰扑过来将她护在怀里,他的玉牌泛起红光,与她的玉牌产生共鸣;是顾时衍举着量子探测仪,屏幕上的星图突然清晰,显示出星渊另一端的坐标——南朝建康城,武陵王府。
“小茶,”萧景琰的声音越来越远,“这次,换我带你回家。”
黑暗吞噬了一切。
林小茶再睁眼时,发现自己躺在武陵王府的荷花池边。
西周是古色古香的建筑,朱红的廊柱上挂着鎏金灯笼,池里的莲花正开得热烈,花瓣上还沾着晨露。她摸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2025年8月16日10时03分,和她昏迷前的时间分毫不差。
“姑娘?”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小茶转头,看见顾时衍站在廊下,西装笔挺,手里举着把黑伞。他的目光扫过她怀里的玉牌,又落在她颈间的玉坠上——那是萧景琰刚才塞给她的,半块珊瑚串,和苏挽月腕间的一模一样。
“他……”林小茶的声音发颤。
“他来了。”顾时衍笑了,“就在你昏迷的时候。他说,苏夫人的信里还有一句话……”
“什么话?”林小茶追问。
顾时衍从西装内袋掏出张泛黄的纸页,上面是萧景琰的字迹:“告诉小茶,我在星渊的另一端,等她建完琉璃塔,等她看遍我画过的所有月亮。”
林小茶摸出颈间的珊瑚串。珊瑚上沾着些血渍,和她在星渊里看到的苏挽月的血,颜色分毫不差。她抬头看向廊外的天空,晨雾里传来早朝的钟声,而她的手机屏幕上,设计大赛的页面还亮着——《星月夜·古意》以9.9分位列第一,评委评语是:“将南朝建筑美学与现代设计完美融合,是近年来最具文化深度的作品。”
“要去看琉璃塔吗?”顾时衍递来外套。
林小茶接过外套,突然想起什么:“对了,苏挽月的魂玉……”
“在我这。”顾时衍摸出块半透明的玉璧,和她怀里的玉佩严丝合缝,“萧景琰说,要把它和另一块玉合起来,才能……”
“才能让所有被时空撕裂的人,回家。”林小茶接口。
顾时衍的手腕上戴着块古董手表,表盘的纹路和玉佩的裂纹分毫不差。他望着林小茶,眼里有星光:“看来,我该说声恭喜。”
“恭喜什么?”林小茶挑眉。
“恭喜你们,”顾时衍收起伞,雨水顺着伞骨滴在他手腕上,“找到了真正的‘时空锚点’。”
林小茶这才注意到,顾时衍的手表指针停在了“10:48”——和他们第一次穿越时的时间分毫不差。
而此刻,她怀里的玉佩不再是两半,而是完整的圆。萧景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熟悉的温度:“小茶,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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