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远侯苏振南的话语如同惊雷，在太和殿内轰然炸响，将所有人的心神都震得摇摇欲坠。
一桩牵涉国之重器的贪腐大案，竟硬生生被扯出了一段香艳而龌龊的私情丑闻。
跪在地上的镇国公赵立，那张老脸己经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紫，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仿佛下一刻就要气绝当场。
百官们交头接耳，议论声如同蜂群般嗡嗡作响，投向镇国公府和队列中另一人的目光充满了鄙夷与探究。
那个被推到风口浪尖的另一人，禁军副统领魏琛，此刻正站在那里，脸色铁青，身体僵硬得像一截木桩。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没有预料到苏振南会用这种堪称惨烈的方式，将他与王氏的私情当着满朝文武和皇帝的面彻底揭开。
他能感受到无数道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的背上，让他如芒在背，无地自容。
短暂的慌乱过后，强烈的求生欲让他迅速冷静下来，大脑开始疯狂地运转。
他知道，如果默认了这件事，那么他与镇国公府深度捆绑的罪名便再也洗不清了。
魏琛猛地一咬舌尖，剧烈的疼痛让他眼神中的最后一丝慌乱也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上绝路的疯狂。
他大步从队列中走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比张承言刚才的弹劾还要悲愤，还要响亮。
“陛下！臣冤枉！臣比窦娥还冤啊！”
魏琛一边高喊，一边以头抢地，砰砰作响，额头瞬间便磕出了一片血红。
皇帝皱起了眉头，冷冷地注视着他，并未出声阻止。
“平远侯他……他这是在公报私仇，恶意构陷！”
魏琛抬起血迹斑斑的额头，双目赤红地瞪着苏振南，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陛下明鉴，臣与侯夫人王氏，不过是因镇国公的关系有过几面之缘，清清白白，绝无半点私情！”
“平远侯夫人病故，侯爷心中悲痛，臣亦感同身受。”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因听信了什么无稽的流言蜚语，便将夫人亡故的责任迁怒于臣，认为臣与夫人有染，才害了夫人性命！”
他的声音充满了委屈与悲愤，演技之精湛，让不少不明真相的官员都露出了同情之色。
“至于那些所谓的信件和香囊，更是无稽之谈！纯属伪造！”
魏琛转向皇帝，再次重重叩首，声泪俱下地说道：“平远侯思念亡妻以至心神恍惚，做出此等构陷忠良之举，臣不敢怨恨于他。”
“臣只恳请陛下明察秋毫，给臣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
“若臣与侯夫人当真有染，便让臣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若臣是清白的，也请陛下还臣一个公道！”
他这一番反咬，顿时让殿内的局势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一个手握“物证”，一个赌咒发誓，朝堂上的风向一时间又变得摇摆不定。
镇国公赵立见状，眼中也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他知道魏琛这是在拼死一搏，试图将这潭水彻底搅浑。
只要能让皇帝产生怀疑，事情就还有转机。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苏振南的身上，看他如何应对这狗急跳墙式的反扑。
苏振南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仿佛魏琛那番声嘶力竭的表演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
他对着魏琛的方向，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
仅仅一个字，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魏琛也抬起头，诧异地看着苏振南，不明白他这声“好”是什么意思。
苏振南转向龙椅上的皇帝，躬身说道：“陛下，魏琛副统领既然一心求死……不，是一心求一个清白，臣以为，理应成全他。”
皇帝的目光深邃，他看着苏振南，缓缓开口：“你同意让他自证清白？”
“当然。”
苏振南的回答干脆利落。
“臣相信陛下圣明，定能分辨忠奸，查明真相。给魏副统领一个机会，也是给朝廷一个真相。”
魏琛的心中顿时涌起一阵狂喜，他以为苏振南是被自己逼得无计可施，只能故作大度。
只要皇帝同意彻查，他便有无数种方法可以拖延时间，混淆视听，甚至将这些伪造的证据彻底推翻。
他强压下嘴角的笑意，脸上继续保持着悲愤的神情，等待着皇帝的最终裁决。
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己经成功脱身的那一刻，苏振南却话锋一转。
“不过，为了帮助魏副统领更好地自证清白，臣这里，还有一件东西，要呈给陛下一观。”
魏琛心中的喜悦瞬间凝固，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毒蛇般缠上了他的心脏。
只见苏振南再次从袖袍中，取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本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青布封皮的册子，没有名字，没有任何标识。
“这是什么？”
皇帝沉声问道。
苏振南双手捧着册子，高高举起，朗声回答：“回陛下，这是一本账本。”
“一本由魏琛副统领亲笔记下的，关于他与镇国公府这些年来，如何勾结一处，贪墨军备，倒卖军械，中饱私囊的秘密账本！”
此言一出，魏琛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变得比纸还要白。
不可能！
这本账本他藏得极为隐秘，除了他自己和红袖，绝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苏振南怎么会拿到它？
镇国公赵立也是瞳孔猛缩，他死死地盯着那本账册，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内侍快步走下台阶，从苏振南手中接过账本，小心翼翼地呈到了御案之上。
皇帝拿起账本，翻开了第一页。
他的动作很慢，但每翻动一页，殿内众人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寒气便又重了一分。
账本上密密麻麻地记录着每一笔肮脏的交易，时间、地点、经手人、具体数目，一应俱全，详尽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魏琛浑身冰冷，汗水浸透了里衣，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伪造的……这一定也是伪造的……”
他只能在心里这样无力地嘶吼。
苏振南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平静地补充道：“陛下，这本账本的真伪，其实极易分辨。”
“请陛下翻到账本的扉页。”
皇帝依言，将账本翻回了最前面。
只见扉页之上，用与账本内截然不同的狂草，写着几行字。
苏振南的声音清晰地响彻在每个人的耳边。
“扉页上的字，是魏琛副统领的亲笔，记录的是他的一些私密笔记。”
“上面写着：‘赵家老狐，贪婪无度，所得之利，吾只六成，实为大患。’”
“还有一句：‘赵元良性情暴戾，愚蠢冲动，不可深交，另备此账，以防不测。’”
这几句话被当众念出，效果比刚才的私情信件还要震撼百倍！
它赤裸裸地揭示了这对看似牢不可破的盟友之间，充满了猜忌、提防与鄙夷的真实关系。
镇国公赵立听到那句“赵家老狐”，气得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栽倒在地。
他怒目圆睁地看向魏琛，眼神中充满了被背叛的滔天恨意。
“魏琛！你这背信弃义的无耻小人！”
魏琛此刻己经完全呆住了，他看着那本账本，如同看到了索命的阎王帖，大脑己经彻底停止了思考。
皇帝抬起眼，目光如同两把锋利的冰刀，首首刺向魏琛。
“魏琛，这笔迹，朕认得。”
皇帝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魏琛的心口。
为了确认，内侍总管立刻取来了几份魏琛以往呈上的奏疏，与账本扉页上的笔迹进行比对。
结论是，别无二致，确系一人所书。
铁证如山，笔迹确凿，魏琛与镇国公府之间互相提防、共同分赃的丑恶关系被彻底揭开，所有辩解都变得苍白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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