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管事，像一条死狗，被人从沈府的后门，拖了出去。
五十廷杖，打得他只剩下半口气。
这个曾经在沈府后宅，呼风唤-雨，油水捞尽的采买管事，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府里，炸开了锅。
下人们的嘴，是捂不住的。
主母被暂时收回了中馈大权。
刘管事贪墨的黑账，被人当众翻了出来。
赵姨娘在老爷书房，哭得惊天动地。
这些消息，像长了翅膀，一夜之间，飞遍了沈府的每一个角落。
人人都像在过节。
那些平日里受过刘管事欺压的，克扣的，此刻都觉得，天，都亮了几分。
人人都-在猜测。
猜测那个采买管事的肥缺，会落到谁的头上。
猜测主母这次失势，会不会就此一蹶不振。
猜测赵姨娘，会不会因此，重新得宠。
在这场巨大的、喧嚣的风暴中心。
没有任何人，提起清秋苑。
也没有任何人，会注意到那个，终日待在自己院子里，看书绣花，不问世事的，二姑娘。
她，全程隐身。
像一个最高明的棋手，在棋盘之外，拨动了所有的棋子，自己身上，却未沾染半分尘埃。
风波，渐渐平息。
日子，照常过着。
只是，清秋苑的门槛，比往日里，要热闹了些许。
这日午后，赵姨娘身边的丫鬟画眉，提着一个描金的食盒，走进了清秋苑。
食盒里，是刚出炉的、还冒着热气的玫瑰酥。
“我们姨娘说，二姑娘喜欢吃甜的。”
画眉笑盈盈地，将食盒放在桌上。
“这可是我们姨娘，亲手做的，特意让奴婢，给二姑娘送来尝尝鲜。”
雪雁有些受宠若惊地，接了过来。
沈月瑶从绣绷后，抬起头。
她的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受了惊吓般的 bewildered。
“这……这如何使得。”
“姨娘太客气了。”
“姑娘千万别这么说。”
画眉的腰，弯得更低了。
“我们姨娘说了，这次的事，多亏了二姑娘。”
“若不是您当时，劝住了大小姐，只怕林嫂那日，就要被打死了。”
“林嫂若死了，又哪有后面，刘管事那狗奴才的东窗事发。”
“说到底，您，才是我们姨娘的大恩人。”
沈月瑶连忙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惶恐。
“姐姐快别这么说。”
“我……我什么也没做。”
“我只是……只是怕姐姐院里吵闹，惊扰了她养病。”
她这副胆小又纯良的模样，让画眉愈发觉得，这位二姑娘，当真是个与世无争的好人。
画眉走后。
雪雁才捧着那盒精致的玫瑰酥，凑到沈月瑶跟前，脸上满是喜色。
“姑娘，您瞧。”
“这赵姨娘，如今可是把您，当成恩人了呢。”
沈月瑶拿起一块玫瑰酥，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
花香，混着蜜糖的甜味，很香。
可她的眼底，却是一片，冰冷的清明。
恩人？
这世上，哪有什么恩人。
不过是，互相利用的筹码罢了。
赵姨娘感谢的，不是她沈月瑶。
而是，她沈月瑶，恰好成了她扳倒吴紫溪的，那把最好用的刀。
……
低配细狗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沈文博的书房里。
新磨的墨，散发着清幽的香气。
赵姨娘穿着一身素雅的湖蓝色长裙，正亲手为沈文博，研着墨。
她的脸上，不见了往日的张扬，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柔顺。
“老爷，您为府里的事，操碎了心。”
她的声音，软得像一捧水。
“妾身瞧着，都心疼。”
沈文博“嗯”了一声，目光，依旧落在眼前的公文上。
赵姨娘见他不接话，眼珠一转，又幽幽地叹了口气。
“说起来，这后宅之中，人心复杂，也实在是难为老爷了。”
“妾身有时候想想，倒不如像瑶儿妹妹那般，落得个清净。”
她“无意”地，提起了这个名字。
沈文博握着笔的手，微微顿了一下。
“瑶儿？”
“是啊。”
赵姨娘一边研墨，一边说道。
“前些日子，妾身做了些点心，给她送了去。”
“您是没瞧见，那孩子，战战兢兢的，还以为妾身是去寻她麻烦的呢。”
“妾身跟她说了半天，她才明白过来。”
“真是个傻孩子。”
“平日里，就只知道待在自己那院子里，读读书，做做女红，从不与人争辩什么。”
“上次诗会，明明是嘉敏妹妹欺负了她，她回来，也从未听她抱怨过半句。”
她这番话，句句都是在夸沈月瑶纯良，字字，却又都在暗中，踩着沈嘉敏的骄纵，和吴紫溪的刻薄。
“妾身瞧着，这府里的姑娘们，若都能有瑶儿妹妹一半的懂事和聪慧，老爷您，也能少操许多心了。”
沈文博没有说话。
他只是放下了笔，端起茶杯，轻轻地，撇了撇浮沫。
可那个穿着月白褙子，在诗会上，技惊西座，从容不迫的身影。
那个在对质时，条理清晰，不卑不亢的少女。
又一次，清晰地，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有才。
不争。
品性，纯良。
这几个字，与后宅里，那些女人们的嫉妒、贪婪、愚蠢，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一个女儿的价值，不在于她能带来多少首接的利益。
而在于，她的才华和品性，能否为家族，增添颜面。
很显然。
这个他以往，从未正眼瞧过的庶女，似乎，比他那个倾注了无数心血的嫡女，更符合他的期望。
第二天。
一辆马车，停在了清秋苑的门口。
周管家亲自带着几个小厮，抬着两个大箱子，走了进来。
“二姑娘。”
周管家的脸上，堆满了恭敬的笑容。
“这是老爷，赏您的。”
箱子被打开。
一箱，是各色时新料子的锦缎，在冬日的阳光下，流光溢彩。
另一箱，是满满一匣子的金银首饰，珠光宝气，晃得人睁不开眼。
雪雁和林嫂，都看呆了。
沈月瑶从屋里走了出来。
她看着那些赏赐，脸上，依旧是那副，受宠若惊的、胆怯的模样。
她对着周管家，盈盈一拜。
“女儿……谢父亲恩典。”
这是一场，公开的认可。
是一道，无声的谕旨。
它在告诉整个沈府的所有人。
他沈文博，开始看重，他这个庶出的二女儿了。
沈月瑶的声名，第一次，以一种正面的、光彩的方式，在这座深宅大院里，鹊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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