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晚的家宴之后，吴紫溪院子里的气氛就彻底变了。
她看任何人的眼神，都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审视与怀疑。
尤其是对李妈妈。
这个跟了她几十年的陪嫁老奴，如今在她眼中，一举一动都充满了可疑的动机。
清晨，李妈妈端着一盏新沏的参茶，恭敬地送到吴紫溪面前。
“夫人，您昨夜没睡好，喝口参茶提提神吧。”
吴紫溪没有接。
她的目光，落在了李妈妈端着茶盘的双手上。
那是一双布满皱纹和老茧的手，几十年来，就是这双手为她梳头描眉，为她操持着院内的一切琐事。
可现在，吴紫溪只觉得这双手肮脏无比。
她冷冷地开口问道：“这茶叶，是钱管事新送来的？”
李妈妈微微一愣，随即如实回答：“回夫人，正是。”
“这是前日钱管事亲自送来的，说是上好的长白山老参，特意孝敬夫人的。”
吴紫溪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
孝敬？
怕不是借着孝敬的名义，来与你私相授受吧。
她端起茶杯，却并不喝，只是用杯盖轻轻撇着浮沫。
茶叶的清香混着参片的甘甜，飘散在空气中。
吴紫`溪却仿佛闻到了一股背叛的腐臭味。
她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
“拿下去。”
“我不想喝。”
李妈妈心中一突，不明白自己又哪里做得不对了。
“夫人，可是这茶有什么不妥？”
吴紫溪抬起眼皮，冷漠地看着她。
“没什么不妥。”
“只是看着你这张脸，我就觉得恶心，什么都喝不下了。”
这句话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了李妈妈的心里。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端着茶盘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
“夫人……”
吴紫溪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下去。”
李妈妈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满心委屈地端着茶盘退了出去。
看着她佝偻的背影，吴紫溪的眼神愈发阴鸷。
她不相信那晚听到的只是梦。
一定是真的。
只是这个老贱人，隐藏得太深了。
她必须找到证据，找到一个可以让她名正言顺地处置掉这个叛徒的证据。
而在另一边，清秋苑内，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
沈月瑶正在修剪一盆兰花。
她将一枝不起眼的珠花递给了身旁的林嫂。
那珠花做工粗糙，上面的珍珠也毫无光泽，显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林嫂，这东西，你想办法让它出现在李妈妈的房间里。”
沈月瑶的声音很轻，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要让她自己发现不了，却能让别人轻易找到。”
林嫂接过珠花，郑重地点了点头。
“奴婢明白。”
她知道，小姐的每一个命令，都有其深意。
这支小小的珠花，即将成为压垮吴紫溪信任体系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天下午，林嫂便借着去给苏姨娘送补品的由头，去了主院一趟。
她早己打听清楚，李妈妈的房间由两个小丫鬟轮流打扫。
其中一个叫小翠的，家里穷，还有一个常年吃药的弟弟。
林嫂在必经的拐角处“偶遇”了小翠。
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一块碎银子和那支珠花，一同塞进了小翠的手里。
“办好这件事，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小翠看着手中沉甸甸的银子，又看了看林嫂深不可测的眼神，吓得连连点头。
她什么都没问，只是将东西紧紧攥在手心，快步离开了。
第二天，吴紫溪正因为一点小事而大发雷霆。
她指着窗棂上的一点灰尘，对院子里的所有下人厉声训斥。
“你们一个个的都是死人吗！”
“这么点事情都做不好，我养着你们何用！”
她心中憋着一股邪火无处发泄，便将所有人都当成了出气筒。
李妈妈上前劝道：“夫人息怒，是老奴监管不力，这就让她们重新打扫。”
吴紫溪冷笑一声。
“监管不力？”
“我看你这几日是心思都用到别处去了吧！”
她意有所指的话，让李妈妈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吴紫溪环视了一圈战战兢兢的下人，忽然下令道：“今天，把所有人的房间都给我彻彻底底地打扫一遍！”
“就从李妈妈的房间开始！”
低配细狗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我倒要看看，你们背地里，都藏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这命令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搜查下人的房间，这在沈府还是头一遭，是极大的羞辱。
李妈妈更是又惊又怒，脸上血色尽褪。
“夫人！您这是何意！”
吴紫溪根本不理会她，只是对几个粗壮的婆子使了个眼色。
“还愣着做什么，去搜！”
几个婆子不敢违抗，立刻领命，气势汹汹地冲进了李妈妈的房间。
李妈妈想要阻拦，却被两个丫鬟死死地架住了胳膊。
房间里很快就传来了一阵翻箱倒柜的声响。
片刻之后，一个婆子举着一样东西，高声喊道：“夫人！您看这是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婆子手里捏着的，正是一支廉价的珠花。
吴紫溪的眼睛，瞬间就眯了起来。
她认得这支珠花。
这是上个月，她随手赏给一个二等丫鬟的。
怎么会出现在李妈妈的房间里？
她走过去，从婆子手里夺过珠花，然后一步步走到李妈妈面前。
她的声音冷得像冰。
“李妈妈，你跟我几十年了。”
“我自问，从未在吃穿用度上亏待过你。”
“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李妈妈看着那支珠花，整个人都懵了。
她完全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到自己房间里的。
“老奴……老奴不知啊！”
“夫人明鉴，老奴从未见过此物！”
她的辩解，在吴紫溪听来，却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那晚的“梦话”再一次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抱怨她刻薄。
与钱管事有染。
想安插自己的人进采买处。
现在，又添上了一桩偷窃。
这一切串联起来，构成了一条完整的背叛链条。
吴紫溪只觉得一股血气首冲头顶，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她笑了。
笑得凄厉而疯狂。
“好一个不知！”
“人赃并获，你还敢狡辩！”
“你连这种不值钱的东西都偷，还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出来的？”
“你说，你是不是还背着我，做了其他更多对不起我的事！”
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李妈妈被她的样子吓坏了，拼命地摇头。
“没有！夫人，老奴真的没有啊！”
“老奴对您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啊！”
然而，此时的吴紫-溪，己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猜忌的种子，在这一刻，终于结出了恶毒的果实。
她不需要确凿的证据。
这支珠花，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它印证了她所有的猜想，坐实了李妈妈“手脚不干净”的罪名。
而一个手脚不干净的人，品行必然败坏，做出任何背主求荣的事情，都再正常不过了。
吴紫溪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当着所有下人的面，缓缓地宣布了对李妈妈的处置。
“李妈妈，念在你我主仆多年的情分上，我今日不把你送去见官。”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从即刻起，你管事的权力，就不用再担了。”
“你就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好好给我想想清楚，自己到底错在了哪里。”
“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你踏出房门半步！”
这个决定，无异于将李妈妈彻底打入了冷宫。
李妈妈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栽倒在地。
她被两个婆子强行拖着，押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绝望的哭喊声，在院子里久久回荡。
“夫人！冤枉啊！老奴是冤枉的啊！”
院子里，其他的下人们都低着头，噤若寒蝉。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恐与不安。
他们看着李妈妈的下场，心中升起一股彻骨的寒意。
连跟了夫人几十年的李妈妈，都会因为一支莫须有的珠花，落得如此境地。
那他们呢？
他们这些人的忠心，在夫人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这一刻，人心彻底散了。
吴紫溪站在院中，看着众人畏惧的神情，还以为是自己的雷霆手段震慑住了所有人。
她并不知道，她亲手斩断了自己最得力的臂膀，也亲手摧毁了自己赖以生存的根基。
她院子里那座看似坚固的堡垒，己经从内部，开始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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