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紫溪自从将李妈妈禁足后,整个院子的天,就彻底阴了。
她提拔了一个名叫张妈妈的婆子来暂代李妈妈的职务。
可这张妈妈论资历、论威望,都远不及李妈妈。
院子里的下人们,嘴上虽然应承,心里却个个都不服气。
猜忌的阴云笼罩在每个人的头顶。
吴紫溪看谁都像内鬼,下人们看谁都像是会去告密的奸细。
人心散了,队伍就再也带不动了。
清晨,一个小丫鬟端着水盆进屋伺候吴紫溪洗漱。
她因为心中害怕,手一抖,盆里的水洒出来几滴,溅湿了吴紫溪的裙角。
吴紫溪当即勃然大怒。
“废物!”
“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何用!”
她一脚踹翻了铜盆,热水和盆子“哐当”一声摔在地上。
小丫鬟吓得立刻跪地求饶,磕头如捣蒜。
“夫人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夫人饶命!”
吴紫溪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厌恶和烦躁。
“拖出去,掌嘴二十!”
张妈妈连忙上前劝道:“夫人息怒,她年纪小,您就饶了她这次吧。”
吴紫溪猛地回头,眼神像刀子一样刮在张妈妈脸上。
“怎么?”
“我连处置一个贱婢的权力都没有了吗?”
“还是说,你也觉得我这个主母做得不称职了?”
张妈妈被她一番话噎得满脸通红,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院子里的气氛,就这样在日复一日的猜忌和训斥中,变得越来越压抑。
下人们办事,能躲就躲,能拖就拖。
廊下的栏杆落了灰,没人去擦。
花园里的杂草长高了,没人去拔。
传话办事,经常错漏百出,互相推诿。
整个正房主院,都弥漫着一股懒散、怨怼和衰败的气息。
与这份乌烟瘴气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沈月瑶的清秋苑。
清秋苑里,永远是那么的安静、整洁、井井有条。
这里的下人不多,但每个人都清楚自己的职责。
负责洒扫的丫鬟,天不亮就会起来,将院中的石板路冲刷得一尘不染,连缝隙里的青苔都被细心清除了。
负责花草的婆子,将每一盆花都侍弄得极好,即便是深秋,院中也总有几抹鲜亮的颜色。
小厨房里,永远飘着淡淡的药香和饭菜香,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雪雁作为大丫鬟,如今也历练得越发沉稳干练。
她将院内所有事务都安排得明明白白,谁负责什么,什么时候该做什么,都有一套清晰的规矩。
而沈月瑶,则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书房里。
她或是看书,或是练字,或是闭目养神。
她从不大声训斥下人,也从不无故责罚。
但她那双平静的眼眸,仿佛能看透一切。
所有人在她面前,都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和侥幸心理。
这日午后,沈月瑶将院子里所有的人都召集到了正屋。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正式地召集众人。
丫鬟婆子们都有些紧张,不知道二小姐要做什么。
沈月瑶坐在主位上,目光温和地扫过每一个人。
她缓缓开口,声音清悦动听。
“自从小厨房和采买处的事情定下来后,这段时日,辛苦大家了。”
众人连忙躬身道:“不辛苦,这都是奴婢们分内之事。”
沈月瑶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我向来赏罚分明。”
“有功者,当赏。”
“有过者,当罚。”
“今日叫大家来,便是为了一件赏事。”
她将目光投向了站在人群中的两个二等丫鬟,一个叫春儿,一个叫夏禾。
“春儿。”
名叫春儿的丫鬟连忙出列,恭敬地应道:“奴婢在。”
沈月瑶点头道:“你负责协助林嫂管理小厨房的食材用度,账目做得清晰明了,从未出过一分一毫的差错,很好。”
春儿的脸上露出一丝激动的红晕。
沈月瑶又看向另一个丫鬟。
“夏禾。”
夏禾也赶紧站了出来。
“你负责院内的浆洗和布料收纳,不仅将所有衣物都打理得干干净净,还想出了用香草熏衣的法子,让咱们院子里的衣物总是清香怡人,也很好。”
被点到名的两个丫鬟,都激动地低下了头。
她们没想到,自己平日里做的这些小事,二小姐竟然都一件件地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沈月瑶的声音再次响起。
“从今日起,春儿和夏禾,便升为一等丫鬟。”
“月钱,按照一等丫鬟的份例来发。”
此言一出,人群中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叹声。
从二等升为一等,这可是天大的荣耀。
沈月瑶没有停下,她示意雪雁。
“雪雁,把我准备好的东西拿上来。”
雪雁应声是,捧出了一个托盘。
托盘上,放着两匹上好的湖州丝绸,还有两支崭新的银质梅花簪。
“这两匹绸缎,和这两支簪子,是额外赏给你们的。”
“希望你们以后,能继续尽心当差,莫要辜负了我的期望。”
春儿和夏禾的眼睛都红了。
她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谢二小姐赏!谢二小姐!”
“奴婢……奴婢一定为二小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其他的丫鬟婆子们,看着她们二人,眼中流露出的不是嫉妒,而是羡慕和向往。
二小姐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她们。
在清秋苑,只要你肯用心做事,就一定会有出头之日。
这比任何空洞的许诺和严苛的规矩,都更能收拢人心。
很快,清秋苑二小姐赏罚分明,善待下人的好名声,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沈府的后院。
下人们聚在一起时,谈论的话题,总是不自觉地会绕到这两处截然不同的院落上。
“听说了吗?清秋苑的春儿和夏禾,升为一等丫鬟了!”
“何止啊!二小姐还赏了她们上好的绸缎和银簪子呢!”
“真是好福气,跟了二小姐这样的好主子。”
“可不是嘛!再看看咱们夫人这边……”
一个婆子说到一半,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西周,才压低声音。
“唉,自从李妈妈倒了,咱们院子就没一天安生日子。”
“夫人现在看谁都不顺眼,动不动就打骂,我这心啊,天天都提着。”
“谁说不是呢,我现在就盼着能早日被调出去,哪怕是去干粗活,也比在这里提心吊胆的强啊!”
这些议论,自然也一字不落地传到了沈文博的耳朵里。
他虽然不理后宅琐事,但作为一家之主,府里的大致动向他还是清楚的。
这日,他从书房出来,准备去花园里走走。
他路过了吴紫溪的院外。
只听见里面又传来了吴紫溪尖利的训斥声,夹杂着丫鬟压抑的哭泣声。
院门口的两个小丫鬟,也站得无精打采,垂头丧气,像两颗被霜打了的茄子。
沈文博的眉头,不悦地皱了起来。
他摇了摇头,没有进去,转身走向了另一条小径。
不多时,他便走到了清秋苑附近。
离得老远,就看到清秋苑的院墙上,探出几枝开得正艳的秋菊,给萧瑟的季节增添了几分生气。
院门口,两个洒扫的小丫鬟正在低声说笑,看到他来了,连忙恭敬地行礼。
她们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畏惧和惶恐,只有属于年轻姑娘的,健康的红润和朝气。
沈文博的脚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他没有进去打扰,只是站在那棵老槐树下,静静地看着。
他看到,院子里的一切都井然有序。
丫鬟们各司其职,脚步轻快,脸上带着平和的微笑。
他甚至看到,沈月瑶正扶着苏姨娘在廊下散步,母女二人低声说着什么,画面温馨而又宁静。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一边是鸡飞狗跳,怨声载道。
一边是和睦安宁,井井有条。
吴紫溪身为当家主母,却连自己院子里的人心都管不住。
而月瑶这个庶女,却在无声无息之间,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治理得如同铁桶一般。
孰高孰下,一目了然。
沈文博的眼神变得愈发深邃。
他看着那个纤弱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女儿的背影,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或许,将一些更重要的事情,交给她来办,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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