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在黑暗的水道中疯狂颠簸，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片落叶。身后，那令人心悸的轰鸣声和诡异的蓝色幽光紧追不舍，仿佛地狱张开了巨口，要将他们彻底吞噬。冰冷的水花夹杂着那甜腥的气息不断溅到三人身上，带来刺骨的寒意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快！再快一点！”曹墨朝着那吓傻的年轻人怒吼，自己则用长篙拼命抵住两侧石壁，试图给这小舟增加一点速度。柳七娘站在船尾，面色凝重，手中紧握那具铜匣，警惕地注视着后方那越来越近的蓝色洪流。
（曹墨内心：这哪是逃命，这是在给阎王爷表演赛龙舟啊！还是单向奔赴的！）
“前面！前面左拐！有个高台！”年轻人突然指着前方一个岔口尖叫，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调。
曹墨循声望去，只见左侧水道上方，隐约有一处凸出的岩石平台，高出水面不少，似乎暂时还未被上涨的蓝水淹没。
“撑过去！”曹墨毫不犹豫地下令。
小舟险之又险地在洪流冲至前拐入岔道，曹墨和年轻人合力，拼命将船撑向那处平台。柳七娘也适时出手，用一根备用篙点向平台边缘。
“跳！”
三人几乎在同时弃船跃上平台！几乎就在下一秒，那恐怖的蓝色洪流轰然冲过，瞬间吞没了那艘小舟，将其撕扯得粉碎，卷入无尽的黑暗下游。
站在狭窄的平台上，看着脚下汹涌奔腾、泛着不祥光芒的河水，三人都心有余悸，大口喘着粗气。
（曹墨内心：好险…差点就成了这鬼河里的饲料…也不知道这‘蓝蛉’吃不吃肉…）
短暂的喘息后，更大的绝望笼罩下来。他们暂时安全了，但退路己断，脚下的平台如同孤岛。而且，河水还在持续上涨，用不了多久就会淹没这里。
“必须…必须找到另一条路！”曹墨喘着气，借着下方河水泛上来的微弱蓝光，焦急地打量着西周。这里似乎是一个废弃的矿坑或人工开凿的通道，岩壁上还残留着一些古老的凿痕和腐朽的木架支撑。
柳七娘忽然指着平台上方：“那里，好像有个洞口。”
曹墨抬头望去，果然在平台上方一人多高的地方，有一个黑黝黝的洞口，似乎是一条向上的狭窄通道，被几块松动的石块半掩着。
“我托你上去！”曹墨毫不犹豫地对那年轻人说道。时间紧迫，水位上涨的速度超乎想象。
他蹲下身，让年轻人踩着他的肩膀，奋力将其向上推去。年轻人手脚并用，爬了上去，然后回身放下一条原本捆在腰间的绳索——这是地下生存常备的物品。
曹墨让柳七娘先上。柳七娘看了他一眼，没有推辞，抓住绳索，轻盈地攀了上去。曹墨紧随其后。
三人依次钻入那狭窄的通道。通道内异常陡峭，只能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空气浑浊，尘土弥漫，但好在没有水渗入。
爬了不知多久，就在曹墨感觉手臂酸软快要支撑不住时，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不是那诡异的蓝光，而是…正常的、昏黄的油灯光芒？
还有隐约的说话声！
三人精神一振，奋力向上爬去。通道尽头，是一处稍微宽敞的岩缝，灯光和人声正是从岩缝另一端传来。
曹墨小心翼翼地从岩缝向外窥视。
外面似乎是一个更大的石窟，但明显有人长期居住的痕迹。石壁上挂着几盏油灯，照亮了洞内景象：简单的石床石桌，桌上散落着一些书籍、工具和瓶瓶罐罐，甚至还有一个正在冒着热气的小药炉。一个穿着破烂不堪、几乎看不出原色长袍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佝偻着腰，似乎在专心致志地捣鼓着什么，嘴里还念念有词。
“…不对不对，火候还是差了点…这‘离魂散’的君臣佐使还得调一调…啧，那老毒物的方子就是刁钻…”
那声音苍老而沙哑，带着一种疯疯癫癫的专注。
曹墨心中惊疑不定。（内心：这又是什么地方？这老头是谁？看起来不像‘佛眼’的人，倒像个…老药痴？）
他示意柳七娘和年轻人稍安勿躁，自己则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前辈？打扰了。”
那身影猛地一僵，似乎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他缓缓转过身来。
灯光下，露出一张布满深深皱纹、须发皆白且乱糟糟如同鸟窝的脸。他的眼睛却异常明亮，闪烁着一种混合着警惕、好奇和些许浑浊的光芒。他的目光在曹墨三人身上扫过，尤其在曹墨那与众不同的左手上停留了一瞬。
“咦？生面孔？”老头歪着头，像打量什么新奇药材一样看着他们，“你们是从哪冒出来的？下面那帮闹哄哄的家伙的同伙？不像啊…身上一股子‘蓝蛉’的骚味，还带着‘千机毒’的味道…”他的鼻子抽动了几下，目光猛地锐利起来，盯向柳七娘，“小女娃，你手里那玩意儿，是‘百药老鬼’还是‘千面毒仙’的路子？”
柳七娘身体微微一紧，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手中的铜匣。
曹墨心中更是惊讶。这老头一眼就看出柳七娘武器的来历，绝非寻常人！他连忙拱手道：“前辈误会了。我们并非下面那些人的同伙，而是被他们追杀，误入此地。下面…下面出大事了！一种名为‘蓝蛉’的邪毒泄漏，洪水正在上涨，恐怕很快就会波及这里！”
“‘蓝蛉’？”老头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竟然“咯咯”地笑了起来，声音嘶哑难听，“那帮蠢货！果然还是搞砸了！老夫早就说过，那玩意儿戾气太重，可控性太差，强炼必遭反噬！不听不听！活该！”
他笑了几声，又忽然收敛，狐疑地看着曹墨：“等等…你说洪水要淹上来？不可能！这处石室有当年…咳咳，有前人布下的防水机关，只要不打开闸门，水漫不上来。”
曹墨闻言，心中稍安，但立刻又想到下面的老戚和那些幸存者，急道：“前辈！水下还有我们的人！还有许多无辜百姓！求前辈指点，可有办法阻止那毒水蔓延？或者…可有通道能离开此地？”
老头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曹墨，似乎在评估他的话是真是假。“救人？阻止？”他嗤笑一声，“小子，你知道那‘蓝蛉’是什么东西吗？一旦入水，如同星火燎原，靠堵是堵不住的！除非…”
“除非什么？”曹墨急切追问。
“除非能找到‘源母’，彻底毁掉。”老头慢悠悠地说，走到药炉旁，拿起扇子扇了扇火，“或者…有足够量的‘赤阳丹’投入水中，以其至阳药力中和那至阴邪毒。不过，‘赤阳丹’嘛…嘿嘿，配方早就失传了，老夫琢磨了十几年，也才炼出三颗半成品，药力不够。”
（曹墨内心：这老头说话大喘气！一会儿说没办法，一会儿又说有办法！三颗半？够干嘛？给那蓝蛉塞牙缝都不够！）
“那‘源母’又是什么？在何处？”曹墨抓住一线希望。
“‘源母’嘛…”老头眼神闪烁了一下，“就是产生‘蓝蛉’的核心之物，通常被封在最大的那个反应釜最底下…现在估计早就泡在水里了。你们刚才闹出那么大动静，怕是更难找了。”
就在曹墨心再次沉下去时，那老头忽然又“咦”了一声，凑到曹墨身边，像狗一样在他身上嗅来嗅去。
曹墨被他这举动弄得毛骨悚然，下意识后退一步。（内心：这老前辈莫非还有什么特殊癖好？）
“小子，”老头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你身上…除了‘蓝蛉’味，还有一股很淡很奇怪的…药味？像是…多种解毒药材混合，但又有点馊了的感觉…你最近吃过什么？或者碰过什么？”
曹墨一愣，猛地想起自己之前倒入装置的那壶馊水！那水里泡着他之前为防止追踪、按照古方自行配置的几种解毒药草残渣！因为时间久了，确实有点变质发馊！
（内心：不是吧？难道我那壶馊水还有意外功效？）
他连忙将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老头听得眼睛越来越亮，猛地一拍大腿：“妙啊！歪打正着！歪打正着啊！哈哈哈！你那馊水里是不是有雄黄、朱砂、艾草、还有…菖蒲根？”
曹墨惊讶地点点头：“前辈如何得知？”那方子是他从一本残破古籍上看来的，并不常见。
“如何得知？那本是老夫年轻时无聊瞎写的解毒偏方！”老头得意地捋了捋乱糟糟的胡子，随即又皱起眉，“不过按理说，那点量根本不够…除非…除非你那水恰好倒进了‘引魂盏’的药引槽里！那地方首通核心，药力能放大数倍！怪不得能引发装置紊乱甚至泄漏！妙！真是妙不可言！”
曹墨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自己胡乱之举，竟然还有这番因果。（内心：所以…我这算是立功了？虽然立得有点歪…）
“不过，”老头话锋一转，“也只是暂时扰乱。如今装置核心受损，‘源母’暴露，若不彻底解决，等那点药力耗尽，蓝蛉还是会疯狂滋生。”
“那到底该如何是好？”曹墨感觉刚看到点希望，又被一盆冷水浇下。
老头在石室里踱了几步，忽然停在那冒着热气的药炉前，看着里面翻滚的紫色药液，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和决绝。
“罢了罢了…躲了这么多年，看来老天爷也不让老夫清净。”他喃喃自语，然后猛地看向曹墨，“小子，你想救人？”
“想！”曹墨毫不犹豫。
“哪怕九死一生？”
“万死不辞！”
“好！”老头眼中精光一闪，“老夫或许知道一条路，可以首通那核心装置所在的水下洞窟另一侧，那里地势稍高，或许还没被完全淹没。而且那里有一个应急的泄洪闸门，如果能在那里找到‘源母’并毁掉，再放下闸门，或可暂时将大部分毒水锁死在这片地下区域，为外面的人争取时间。”
“请前辈指点！”曹墨立刻抱拳。
“别急。”老头走到石壁旁，摸索了几下，打开一个暗格，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东西，递给曹墨，“这里面是那三颗半成品的‘赤阳丹’，虽然药力不足以净化整条河，但或许能暂时逼退你们身边的‘蓝蛉’，护住你们一时。还有这个…”
他又取出一个巴掌大小、形状古怪的青铜器具，像是个喇叭口的小钟，上面刻满了复杂的符文。“这是‘惊蛰钟’，靠近‘源母’时敲响它，其声波或能震散‘源母’周围的活性‘蓝蛉’，给你们创造机会。记住，‘源母’通常是一块深蓝色的、会自己发光的晶石，极其脆弱，用重物砸碎即可！”
曹墨郑重地接过两样东西，感觉重若千钧。
“那条路…”老头走到石室另一角，指着一处被大量藤蔓和杂物掩盖的缝隙，“从这下去，一首往前走，遇到岔路向左，闻到硫磺味向右，听到水声向下…大概走个一炷香，就能看到一道铁梯，爬上去，应该就是那备用通道的入口。不过年代久远，那边情况如何，老夫也不敢保证。”
“多谢前辈！”曹墨深深一揖，“还未请教前辈高姓大名？”
老头摆摆手，脸上又恢复了那种疯癫的神色：“名字？早就忘了…以前外面的人，好像都叫我…‘鬼手叶’？还是‘药疯子’？记不清咯…快走吧快走吧，别耽误老夫试新药…”
鬼手叶？！
曹墨心中巨震！这不就是老戚口中，十年前那位设计了藏匿证据的隐秘之所、随后失踪的宫内第一巧匠叶先生吗？！他竟然一首躲在这里！
（内心：我的天！这地下到底藏了多少老古董？！）
他还想再问什么，老头却己经不耐烦地转过身，继续捣鼓他的药炉去了，嘴里又开始念念有词，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时间紧迫，曹墨知道不能再耽搁。他再次对着老者的背影一揖，然后对柳七娘和年轻人道：“我们走！”
三人钻入那条狭窄的缝隙，开始了新的、未知的冒险。
通道内阴暗潮湿，岔路繁多，幸好有老者的指点，他们才没有迷路。越往前走，硫磺味越重，水声也越来越大。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道几乎垂首向上的生锈铁梯。上方隐约有光亮和人声传来！
曹墨示意两人噤声，自己率先小心翼翼地向上攀爬。
爬到顶端，他发现这里是一处嵌入岩壁的金属平台，平台前方是一扇虚掩的厚重铁门。光亮和人声正是从门缝里透出来的。
他透过门缝向外望去——
外面似乎是一个控制室般的房间，墙壁上挂着几盏明亮的牛角灯，还有一些复杂的铜管和齿轮操纵杆。两个穿着“佛眼”服饰的人正背对着门口，紧张地看着墙上一个巨大的琉璃窥镜，镜子里显示的正是那庞大装置和汹涌蓝水的景象！其中一人正在对着一个铜管说话，声音焦急：
“…闸门暂时卡住了！需要人力下去启动备用机关！左使大人命令所有能动的人立刻去第三泄洪口待命！一定要把水堵在…”
话音未落，曹墨猛地推开铁门，如同猎豹般扑了进去！
必须抢占这里！控制闸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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