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老头——或者说，荆老——那声突如其来的厉喝，如同旱地惊雷，炸响在原本稍显缓和的山洞氛围中。他猛地从石床上弹起，动作敏捷得完全不像个耄耋老人，浑浊的眼睛里射出锐利如鹰隼的光芒，死死盯住虚弱不堪的苏瑾。
“你说什么？！你怎么会知道‘河工旧卷’？！”他的声音因为急切和惊疑而显得有些尖厉，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
山洞内瞬间安静下来，连一首喃喃自语的老戚都吓得噤了声。所有人都被荆老这突如其来的剧烈反应惊住了。
苏瑾被他看得微微一颤，本就虚弱的脸色更白了几分，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声音愈发微弱：“晚…晚辈…也是偶然得知…当年负责督办青州部分河工银钱拨付与核销…曾…曾见过相关卷宗的…只言片语…后来…后来出事前，隐约察觉风声不对，怕…怕惹祸上身，便…便暗中抄录了其中最关键的一份藏匿地点图…本想以此作为护身符…没想到…”
他的话断断续续，气息不稳，但透露出的信息却让曹墨心中掀起巨浪！（曹墨内心：河工旧卷！果然存在！而且就在苏瑾手中！不，是藏匿地点图！这难道就是黑袍人暗示的‘书卷’？与地下河入口有关？）
荆老的脸色变幻不定，惊疑、愤怒、审视、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急切在他脸上交织。他逼近一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图在哪儿？！”
苏瑾被他吓得又是一哆嗦，剧烈地咳嗽起来。苏泓宣连忙护在父亲身前，虽然畏惧，但仍硬着头皮道：“老丈！家父身体虚弱，您…”
“滚开！”荆老不耐烦地一挥手，一股巧劲竟将苏泓宣推得踉跄后退好几步，一屁股坐倒在地。他再次盯住苏瑾，“说！图在哪儿？！那东西要命得很，不是你该碰的！”
（曹墨内心：这反应…这‘河工旧卷’到底记录了什么东西？竟让这老家伙如此失态？）
曹墨上前一步，挡在了苏瑾和荆老之间，语气尽量平和：“荆老，苏老爷刚刚好转，经不起惊吓。既然事关重大，不如让他慢慢说清楚。如今大家同在一条船上，信息共享，方能应对危机。”他暗中对柳七娘使了个眼色。
柳七娘会意，悄无声息地挪动了半步，隐隐封住了荆老可能暴起发难的路线。
荆老眯着眼看了看曹墨，又看了看严阵以待的柳七娘，脸上的暴戾之气渐渐收敛了一些，但眼神依旧冰冷吓人。他哼了一声，重新坐回石床，语气生硬：“好，你说！要是敢有半句虚言，老子立刻把你们全都丢出去喂狼！”
苏瑾喘匀了气，眼中闪过一丝后怕和决绝，低声道：“图…不在我身上…当初抄录后，我便知那是催命符，不敢携带…我将它…藏在了青州府城内…‘博古斋’…一方‘青蛟闹海’砚的暗格里…”
“博古斋？”曹墨眉头微皱，（曹墨内心：那是青州府最有名的古玩店，背景深厚，据说东家与京城权贵往来密切…）“具体哪一方砚台？暗格如何开启？”
“是…是放在多宝阁最顶层，从不售卖的那方镇店之宝…紫檀木底座的…开启暗格需…需以特定顺序按压砚台西角雕刻的蛟龙鳞片…顺序是…左三，右一，下二，上西…”苏瑾的声音越来越低，显然回忆和诉说耗费了他极大的精力。
（曹墨内心：如此复杂的机关…看来苏瑾当初真是费尽心机。）
“博古斋…”荆老咀嚼着这个名字，眼神闪烁，似乎在权衡什么，“那地方可不简单…老板是个笑面虎，背后站着京城里的大人物，而且…那地方恐怕早就被‘佛眼’的人盯上了。”
曹墨心中一动：（曹墨内心：京城里的大人物？会与壁画上那个亲王有关吗？佛眼也盯着那里？难道他们也在找这份旧卷？）
就在这时，一首沉默的柳七娘忽然开口，声音清冷：“博古斋的东家，姓赵，名天德。明面上是古玩商，暗地里是京城‘风雨楼’在青州府的联络人。风雨楼…据传与宫内某些太监关系匪浅。”
风雨楼！宫内太监！
曹墨的心猛地一沉。（曹墨内心：果然牵扯到京城和宫内！这潭水比想象中还要深！）
荆老瞥了柳七娘一眼，嘿嘿冷笑一声：“女娃娃知道的还挺多。没错，就是那个赵天德。那家伙就是个镶金边的尿壶，看着光鲜，里面全是脏的臭的。从他那儿偷东西，难如登天。”
山洞内陷入短暂的沉默。目标明确了，但如何获取却成了大难题。他们现在是被追捕的状态，根本无法光明正大地进入守卫森严的博古斋，更别提从对方镇店之宝里取东西了。
“或许…不必硬闯。”曹墨沉吟片刻，缓缓开口，“既然佛眼也可能在找这份旧卷，或许我们可以…‘帮’他们一把。”
众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他身上。
（曹墨内心：疑…黑袍人强调要‘疑’。或许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制造混乱，浑水摸鱼？）
“如何帮？”荆老挑眉。
“散布消息。”曹墨目光扫过众人，“我们可以设法将‘河工旧卷’藏于博古斋的消息，巧妙地、通过不易追查的渠道，透露给‘佛眼’的人知道。以他们对这东西的重视程度，必定会不惜代价前去抢夺。届时，博古斋必然大乱，守卫力量也会被吸引过去，甚至可能引出他们背后的势力…那就是我们的机会。”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苏泓宣明白了过来。
“风险极大。”柳七娘冷静地指出，“一旦消息控制不好，可能引火烧身。而且，我们如何确保能在双方混战中准确找到并取出那份图？又如何安全撤离？”
“所以需要周密的计划和对时机的精准把握。”曹墨看向荆老，“荆老，您在此地盘踞多年，想必有我们不知道的门路和眼线。散布消息、以及后续接应的事情，恐怕需要您出手。”
荆老摸着下巴上的胡茬，浑浊的眼睛里精光闪烁，似乎在评估这个计划的可行性。半晌，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嘿嘿，小子，胆子不小，心眼也挺活泛。搅浑水嘛…老子最擅长了！行，这事儿可以干！不过…”
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消息怎么散布，什么时候散布，得听老子的安排！你们几个，特别是你，”他指着曹墨，“到时候跟老子一起行动，负责进去拿东西！女娃娃身手好，负责外围策应和断后。苏家的小子和仆役，还有那两个病号，就老老实实待在这儿，哪儿也别去！免得拖后腿！”
（曹墨内心：他答应得如此痛快…是真的觉得计划可行，还是另有打算？让我跟他一起行动…是想监视我？还是…）
但眼下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曹墨点了点头：“可以。但我们何时动手？”
“不急。”荆老重新躺回石床，闭上眼睛，“等老子先派人去探探风声，摸摸博古斋和‘佛眼’最近的动静。你们也抓紧时间休息，养精蓄锐。特别是你，小子，”他眼睛睁开一条缝瞥了曹墨一眼，“把你那点耗损的精气神给老子补回来，别到时候手软脚软误了事！”
计划暂且定下，山洞内再次恢复安静，但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感却弥漫开来。众人各怀心事，默默休息。
曹墨靠坐在石壁旁，闭上眼睛，看似假寐，脑中却在飞速运转，将所有的线索碎片重新梳理：自己的离奇身世、坤宁宫大火、亲王与佛眼、源母与瘟疫、王知县的疑似背叛、墨者的存在、神秘的河工旧卷、风雨楼与宫内太监…
（曹墨内心：一切似乎都围绕着权力、贪婪和一个可怕的‘源母’之物…青州府，不过是这场巨大风暴的一个漩涡中心…而我自己，竟也不知不觉成了风暴中的一环…）
他下意识地着左手的第六指。（曹墨内心：钥之血脉…这到底是恩赐还是诅咒？）
不知过了多久，洞口方向传来极其轻微的、有节奏的几声鸟鸣。
假寐的荆老立刻睁开了眼睛，悄无声息地走到洞口，拨开藤蔓向外低语了几句。片刻后，他返回洞内，脸色显得有些凝重。
“情况有变。”他压低声音对曹墨和柳七娘道，“老子的人刚传回消息，博古斋从昨天下午开始，突然加强了守卫，几乎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而且多了不少生面孔，看起来都是硬茬子。另外…州府衙门那边传出风声，王知县…王敬之，昨日傍晚称病，闭门谢客，谁都不见。”
博古斋突然戒严！王知县称病不出！
这两个消息如同两块巨石，投入曹墨心湖！
（曹墨内心：博古斋戒严…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还是巧合？王知县在这个时候称病…是真的病了？还是…在躲避什么？或者是在暗中谋划什么？黑袍人的警告再次浮现——‘疑’！）
他感觉一张无形的大网似乎正在收紧，而他们这群人，正身处网中央。
“计划不变。”曹墨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甚至，他们越是戒备，越说明那东西重要，也越说明我们的方向没错！荆老，消息散布可以开始了，但要更小心，更隐蔽。”
荆老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嘿嘿一笑：“小子，有点意思。行，就按你说的办！这潭水，老子就帮他搅得更浑一点！”
他再次走到洞口，发出另一种节奏的鸟鸣声。
风暴，即将来临。而青州府城，此刻却仿佛笼罩在一层诡异的宁静之下，如同暴风雨前最后的死寂。曹墨知道，他们必须在这死寂被打破前，找到那份至关重要的“河工旧卷”，揭开所有迷雾的核心！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大明刑曹异闻录(http://www.220book.com/book/VWFZ/)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