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位于青州府城以西十数里外,山势虽不险峻,却林深树茂,多有富户在此修建别院,图个清静。赵天德的别院便隐在其中一处山坳里,白墙黑瓦,从外面看并不起眼,但占地颇广。
此刻,在别院后方一处人迹罕至的陡坡下,荆棘丛生,乱石堆积。荆老拨开一丛极其茂密的爬山虎,露出了后面一个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狭窄洞口,一股带着土腥味的凉风从洞内涌出。
“就这儿了。”荆老压低声音,拍了拍手上的泥,“这条道有些年头没走了,里面啥情况老子也不敢打包票,都机灵点,跟紧了,别乱碰东西。”
王敬之打量着那黑黢黢的洞口,啧啧两声:“老爷子,您当年挖这‘鼠道’,怕是没少惦记赵天德这别院里的宝贝吧?”
荆老哼了一声,没接话,算是默认了,率先弯腰钻了进去。
王敬之对曹墨和柳七娘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则断后。
曹墨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种种疑虑,紧随荆老之后钻入洞中。柳七娘默不作声地跟上,王敬之那肥胖的身躯竟然也异常灵活地挤了进来,还不忘顺手将外面的爬山虎重新拉扯好,遮掩洞口。
洞内一片漆黑,空气潮湿闷浊,弥漫着浓重的泥土和腐殖质气味。通道极其狭窄,大部分地段只能匍匐前进,西壁都是冰冷的泥土和粗糙的岩石,不时有根须垂落刮蹭在脸上身上。
荆老在前方如同经验丰富的老鼹鼠,速度不快,但异常平稳,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曹墨全力集中精神,紧跟其后,努力适应着这逼仄压抑的环境。他能听到身后柳七娘均匀的呼吸声,以及王敬之偶尔因为体型被卡住时发出的细微摩擦和低骂声。
(曹墨内心:这王敬之…身手绝非普通文官…他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黑暗中,时间感和方向感都变得模糊。不知爬了多久,或许一炷香,或许更长时间,前方带路的荆老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曹墨低声问。
“前面岔路。”荆老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显得有些闷,“右边那条是首通别院库房地砖下的,但那边动静不对,好像有人声。左边这条…绕得远点,通往后花园的假山群。”
(曹墨内心:库房有人?是赵天德的人在转移东西?还是别的什么人?)
“走左边。”王敬之的声音从最后面传来,毫不犹豫,“避其锋芒,先摸清情况。”
荆老嗯了一声,转向了左边的岔路。这条岔路更加狭窄难行,有时甚至需要侧着身子挤过去。曹墨的左手的第六指在通过某些特别狭窄的拐角时,又会传来隐隐的刺痛和牵引感,仿佛在提醒他方向,又仿佛与这地底深处的某些东西产生了共鸣。
(曹墨内心:这手指…到底还藏着多少奥秘?)
又艰难前行了一段,前方隐约传来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和…流水声?
荆老再次停下,示意彻底噤声。他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拨开前方一块松动的砖石,露出一个仅有拳头大小的观察孔。
一股清新了许多、带着花草芬芳和水汽的空气涌入,同时传来的,还有模糊的谈话声!
曹墨凑到观察孔前,屏息向外望去。
外面似乎是一个人工开凿的石洞,洞壁镶嵌着几盏光线柔和的长明灯,地面是光滑的青石板,一条小巧的水渠蜿蜒而过,发出潺潺水声。这里显然是别院后花园假山内部的某个隐蔽空间。
而就在水渠旁,站着两个人!
其中一人,身穿绸缎便服,体态微胖,面容精明,此刻正焦躁地踱步,正是博古斋的东家——赵天德!
而另一人,背对着观察孔,身形高瘦,穿着一声深蓝色的劲装,腰间佩刀,看打扮像是护卫头领,但气质阴冷,绝非普通护院。
“……必须尽快送走!那帮杀才闹出这么大动静,现在外面多少双眼睛盯着?荆老头子那破锣嗓子一吼,全青州的牛鬼蛇神都知道了!再放在这里,就是等着被抢!”赵天德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惊慌和怒气。
那蓝衣人头领声音低沉,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漠:“赵老板稍安勿躁。主人有令,东西必须在此地再停留一夜,明日卯时,自有‘专使’前来接手。在此之前,你只需守好这里,寸步不离。”
“专使?什么专使?比老夫的身家性命还重要吗?!”赵天德几乎要跳起来,“你可知道那‘河工旧卷’牵扯有多大?要是落在对头手里,你我,还有你背后的主人,全都得掉脑袋!”
河工旧卷!果然在这里!
曹墨心中一震,屏住呼吸,仔细倾听。
蓝衣人头领似乎轻笑了一声,语气带着一丝嘲讽:“赵老板,你的任务只是保管和移交,其他的,不是你该问的。主人既然安排‘专使’前来,自然有万全之策。你只需做好你分内的事即可。别忘了,你的家人还在京城‘享福’呢。”
最后那句话,带着赤裸裸的威胁。
赵天德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冷汗涔涔而下,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颓然地点了点头。
蓝衣人头领似乎满意了,转身拍了拍手。
只见从石洞另一个入口,走进来两名劲装汉子,抬着一个看起来颇为沉重的、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状箱子。他们将箱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水渠旁的一块平整青石板上,然后躬身退了出去。
“看好它。”蓝衣人头领对赵天德丢下一句话,也转身离开了石洞。
只剩下赵天德一人,面对着那口油布包裹的箱子,脸色变幻不定,时而贪婪,时而恐惧,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无力的叹息。他瘫坐在水渠边的石凳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观察孔后,曹墨心中飞快盘算。(曹墨内心:东西就在眼前!但那个蓝衣人头领武功似乎不弱,而且肯定还有更多守卫。硬抢风险太大!必须智取!)
他看向王敬之和荆老,用极低的气声问道:“怎么办?”
王敬之眯着眼,眼神闪烁,同样用气声道:“等。等那个‘专使’。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要做拿弹弓的。”
(曹墨内心:他要等第三方出现,趁其交接时动手?果然好算计!)
荆老却皱了皱眉,指了指那口箱子,又指了指脚下的泥土,做了个挖掘的手势,然后摇了摇头。
曹墨明白他的意思:这假山石洞地面恐怕不好挖,而且容易惊动上面的赵天德。
就在这时,曹墨左手的第六指,再次传来一阵清晰的、指向斜上方的刺痛感!
他下意识地顺着感应的方向,透过观察孔的缝隙向上望去。
只见石洞顶端,并非完全封死,而是巧妙地利用假山石的缝隙,开设了几个极其隐蔽的通风口,隐约能看到外面夜空黯淡的星光。
而他的手指,正明确地指向其中一个通风口!
(曹墨内心:上面…有路?或者…有可趁之机?)
他立刻将这个发现低声告知王敬之和荆老。
王敬之眼睛一亮:“通风口?太好了!荆老,这假山结构您熟吗?能从上面下去吗?”
荆老摸着下巴,沉吟道:“这假山是请高手堆的,里面孔洞不少…理论上,如果能爬到山顶,找到主通风口,或许能拆掉几块石头下去…但动静肯定小不了…”
“不需要拆。”曹墨忽然开口,他想起了柳七娘之前用的飞爪,“如果能找到足够细韧的绳索,或许可以从通风口垂下去,首接取走箱子!”
“声东击西?”王敬之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我们来吸引赵天德的注意力,你们从上面下手?”
“不错。”曹墨点头,“但需要时机,需要让赵天德彻底离开箱子旁边。”
“这个好办。”王敬之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赵天德这老小子,贪财怕死还好色…老子最知道怎么对付这种人了。荆老,您知道这别院里,有没有什么…嗯…他特别在意的小金库或者密账之类的地方?”
荆老嘿嘿一笑,露出一个“你懂的”表情:“当然有!就在他卧房床底下藏着呢!里面可有他不少见不得光的宝贝和往来的密信账本!”
“太好了!”王敬之抚掌,“那就给他来个‘调虎离山’!我去放把火,烧他卧房!他看到起火,肯定第一时间跑去救他的命根子!”
(曹墨内心:放火?这动静是不是太大了?)
“会不会打草惊蛇,把那个蓝衣人头领和守卫全引过来?”曹墨担心道。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王敬之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水越浑,鱼才越好摸!等他们都跑去救火,上面动手才更方便!而且,我也正好趁乱去看看,他那小金库里,到底还藏着什么好东西!”
计划敲定。王敬之再次如同灵活的胖子般,悄无声息地向后退去,沿着来路返回,准备去执行他的“纵火”大计。
曹墨和柳七娘、荆老则留在原地,耐心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石洞内的赵天德坐立不安,时不时看向那口箱子,又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显得焦灼万分。
突然!
外面隐约传来一阵骚动声!有人在高声呼喊:“走水了!走水了!东家卧房走水了!”
赵天德猛地跳了起来,脸色煞白,惊呼一声:“我的账本!”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冲出了石洞,连那口近在咫尺的箱子都顾不上了!
机会!
曹墨和柳七娘对视一眼。柳七娘立刻从怀中取出她那带有倒钩的飞爪和一卷极细却异常坚韧的黑色丝线。
荆老则迅速指引方向:“上面!从这边爬上去,山顶应该有个较大的通风口!”
三人不再犹豫,迅速退出鼠道,绕到假山侧面,凭借荆老对地形的熟悉和柳七娘敏捷的身手,悄无声息地攀上了假山顶部。
果然,在山顶一处隐蔽的凹陷处,找到了一个脸盆大小的通风口,由几块活动的山石垒成,下面正对着的就是那间石洞!
透过缝隙,能清晰地看到那口油布箱子依旧静静地放在青石板上,周围空无一人,只有水声潺潺。远处救火的呼喊声和混乱声隐约传来。
“快!”荆老低声道,帮忙撬松了一块通风口的石头。
柳七娘将飞爪牢牢固定在山石上,另一端系紧丝线,然后将丝线垂下。
曹墨接过丝线,深吸一口气。(曹墨内心:成败在此一举!)
他小心翼翼地将丝线垂下的钩爪,对准了下方的油布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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