札达土林的清晨总裹着股清冽的寒气。天刚蒙蒙亮，东边天际只染着一层淡青，风就顺着帐篷缝隙钻进来，把古茗枔颈间的围巾吹得轻轻晃动。她睁开眼时，先摸了摸衣领里的青铜吊坠——金属贴着锁骨，还带着夜露的微凉，却像有生命似的，稳稳贴着她的皮肤，像枚藏在衣襟里的约定。
“古博士！快起来吃早饭啦！甲总特意让藏医多煮了你的份！”帐篷外传来小王咋咋呼呼的喊声，尾音里满是期待。今天是首次发掘的日子，连一向爱赖床的小王都起得格外早。古茗枔应了声，迅速套上冲锋衣，又往腰上系了个装工具的帆布包，拉开帐篷拉链时，刚好撞见甲央端着搪瓷缸走过来。
“刚盛的酥油茶，加了牦牛奶和一点点盐，你试试。”甲央把搪瓷缸递过来，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又飞快缩回去，耳尖泛着浅红，“藏医说早上喝这个能抗寒，免得一会儿在洞窟里冻着。”
古茗枔接过缸子，温热的触感从掌心漫开。她抿了一口，浓郁的酥油香混着奶香在舌尖散开，没有一点腥味，暖意在胃里轻轻漾开，瞬间驱散了晨寒。“比昨天的还好喝，”她抬头笑了笑，“你也没喝吧？一起去篝火旁坐会儿。”
甲央眼睛亮了亮，跟着她走到篝火边。藏医正蹲在火旁翻炒青稞饼，金黄的饼子冒着热气，香味飘得老远。小王己经抓着一块饼啃得满嘴渣，见他们过来，含糊不清地喊：“古博士、甲总，你们快吃！吃完咱们赶紧去佛殿，我昨晚梦到咱们挖出金佛像了！”
“就你贪心。”卓玛笑着拍了下他的后脑勺，手里还拿着叠考古记录纸，“我己经把今天要记录的项目列好了，等会儿清理土层时，咱们得同步记清楚深度和土质。”老李也背着勘探仪走过来，手里攥着个放大镜：“我把仪器校准好了，等下先测佛殿入口的土层年代，咱们按专业流程来。”
古茗枔点点头，咬了口青稞饼——外皮酥脆，里面还夹着点奶渣，越嚼越香。甲央在她身边坐下，悄悄把自己碗里的牛肉干拨了一半到她的纸碟里：“多吃点，洞窟里清理土层费体力，别一会儿饿了。”他说话时，目光落在她沾了点饼渣的嘴角，又飞快移开，伸手从口袋里掏出块干净的帕子递过去：“嘴角沾到了。”
古茗枔接过帕子擦了擦，心里有点发暖。自从甲央加入考古队，总在这些小事上格外细心——知道她怕晒，特意准备了宽檐帽；知道她对花粉过敏，提前让队员把营地周围的野花清理了；连她习惯用的软毛刷，他都特意多备了两把放在自己包里。
“人都到齐了，咱们出发吧！”古茗枔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碎屑。队员们立刻收拾好东西，跟着她往西侧佛殿走。清晨的阳光刚爬上土林顶端，把土黄色的岩壁染成淡金，路边的碎石上凝着白霜，踩上去“咯吱”作响。甲央走在她身边，时不时帮她扶一下路边松动的岩石：“这边路滑，你跟着我的脚印走。”
一行人走了约莫二十分钟，终于到了西侧佛殿入口。洞窟半掩在土林岩壁里，入口只有半人高，边缘的土墙风化得厉害，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土层，像被岁月翻开的书页。甲央率先走过去，从工具包里掏出强光手电筒，往洞窟里照了照：“里面空间比预想的大，就是地面堆了不少碎石，得先清出条能走的路。”
“我和甲总负责清理主通道的碎石，”古茗枔蹲下身，从帆布包里拿出手套戴上——是甲央昨天给她的藏蓝色羊毛手套，指尖的绒毛软乎乎的，“老李你用勘探仪测入口处的土层年代，卓玛你在入口处搭个临时记录台，小王……你负责把清理出来的碎石搬到远处，别堆在入口影响进出。”
“保证完成任务！”小王敬了个不伦不类的礼，抓起旁边的竹筐就往洞窟里冲，结果刚迈进去就被碎石绊了一下，差点摔个趔趄。甲央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他的胳膊：“慢点，洞窟里光线暗，先适应一下再动。”
小王吐了吐舌头，乖乖跟在甲央身后。古茗枔看着他们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转身帮卓玛搭记录台。帆布桌刚架好，卓玛就从包里掏出个小巧的罗盘：“我测了下方位，洞窟坐西朝东，上午阳光能照进来，刚好方便咱们清理，下午就得靠手电筒了。”
“想得真周到。”古茗枔点点头，刚要进洞窟，就见甲央拎着个工具袋走出来，里面装着小铲子、软毛刷和几卷透明胶带。“我把工具分好了，”他把一个红色的工具包递给她，“里面的软毛刷是新的，毛更细，清理残片时不容易伤着颜料。还有这个——”他又掏出个巴掌大的放大镜，镜框上还缠着圈软布，“怕你拿久了硌手，我昨晚缠的。”
古茗枔接过工具包，指尖碰到温热的放大镜镜框，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她跟着甲央走进洞窟，阳光从入口斜斜照进来，在地面投出长长的光斑，尘埃在光里慢悠悠地飘，连风穿过洞窟的声音都变得轻柔起来。
“咱们从这边开始，”甲央蹲下身，用小铲子轻轻扒开地面的碎石，动作轻得像怕吵醒沉睡的文物，“表层土比较松，应该是后来风化堆积的，下面的土层才可能有遗迹。”他示范着把碎石轻轻拨到竹筐里，又用软毛刷扫去浮土，“你看，要这样顺着土层纹理扫，不然容易把下面的东西带起来。”
古茗枔学着他的样子蹲下来，刚用铲子碰到一块较大的碎石，甲央就伸手按住她的手腕：“等一下，这块石头下面好像有东西。”他接过她手里的铲子，一点点把石头周围的土拨开，露出一小块带颜色的陶片——边缘是暗红色的，像被颜料染过。
“有发现！”古茗枔的声音忍不住轻颤，连忙拿出软毛刷，小心翼翼地扫去陶片上的浮土。甲央也凑过来，手里的手电筒顺着陶片边缘照过去，光线里，陶片上渐渐显露出一点金色的纹路，像藏在土里的星星。
“卓玛！快拿记录本过来！”古茗枔朝洞口喊了一声。卓玛立刻拿着本子跑进来，看到陶片时眼睛都亮了：“这颜色……是吐蕃时期的矿物颜料吧？我在博物馆见过类似的，能保存这么久太不容易了！”
老李也背着勘探仪走过来，对着陶片周围的土层扫了扫，屏幕上跳出一串数据：“土层年代大概在11世纪，正好是古格王朝鼎盛期！要是能找到完整的壁画，咱们这次考察就没白来！”
小王也凑过来看热闹，刚想伸手碰陶片，就被甲央轻轻拦住：“别用手首接碰，颜料容易掉。”他从工具包里掏出副一次性手套递给小王，“要碰的话先戴手套，咱们得保护好文物。”
格桑魂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格桑魂最新章节随便看！小王吐了吐舌头，乖乖戴上手套，蹲在旁边帮着递工具。古茗枔继续用毛刷清理陶片，指尖忽然碰到一块硬硬的东西，她心里一动，放慢动作扒开土层——一块巴掌大的残片渐渐露出来，土黄色的陶面上，金色的纹路清晰可见，是个圆形图案，中间像太阳，周围绕着月牙，边缘还缀着细小的圆点。
“这是……日月金轮？”卓玛凑过来，声音都变了调，“我去年在西藏博物馆见过复制品，是悉补野王室的图腾！古格王朝的遗址里，很少能见到这么完整的！”
老李赶紧掏出放大镜，仔细盯着纹路看：“没错！你看这纹路的刻法，是吐蕃时期的错金工艺，把黄金磨成粉混着胶水涂上去，再高温烧制，能保存上千年，太珍贵了！”
古茗枔屏住呼吸，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金色纹路。指尖刚碰到陶片，突然感觉到一丝微凉，紧接着，金色纹路竟然泛起一点淡淡的蓝光——像萤火虫的光，在昏暗的洞窟里闪了一下，又迅速消失。
“咦？刚才是不是有光？”小王揉了揉眼睛，“我好像看到陶片亮了一下。”
古茗枔心里一紧，再看残片时，金色纹路己经恢复了原样，仿佛刚才的蓝光只是错觉。“可能是阳光反射吧，”她把残片轻轻放进文物袋里，袋子里垫着甲央准备的软布，“咱们继续往周围清理，说不定还有更多残片。”
甲央却皱了皱眉，目光落在她的衣领上——青铜吊坠就藏在那里，他能隐约感觉到吊坠散发出的微弱气息。刚才蓝光闪过的瞬间，他好像也感觉到吊坠的波动，只是太快，快得让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他蹲下身，故意往残片旁边的土层扫了扫，轻声问：“你刚才是不是也感觉到了？那块残片有点不一样。”
古茗枔手里的毛刷顿了顿，转头看他。甲央的眼神很认真，没有一点玩笑的意思。她犹豫了一下，轻轻点头：“嗯，好像有蓝光，但闪得太快了……你说，会不会和我的吊坠有关？”
“不好说，”甲央压低声音，“我爷爷说过，古格王室的器物会和‘魂引’产生共鸣，或许这残片就是王室的东西。咱们先别声张，继续清理，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线索。”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又低下头专注清理。小王还在旁边念叨刚才的蓝光，被卓玛拉去搬碎石：“别瞎想了，赶紧干活，一会儿太阳升高了，洞窟里就更热了。”
阳光渐渐移到洞窟深处，把地面的光斑拉得更长。古茗枔清理到一块较大的岩石旁时，突然听到“咔嗒”一声——铲子碰到了硬物。她心里一喜，连忙用毛刷扫去浮土，一块比之前更大的残片露了出来，上面的日月金轮纹路更完整，边缘还连着一点红色的壁画底色，像是从整面墙上脱落下来的。
“甲央，你看这个！”古茗枔连忙喊他。甲央立刻凑过来，手里的手电筒把残片照得清清楚楚：“你看这里，纹路边缘有细小的刻痕，应该是匠人特意刻的装饰，还有这红色底色，是朱砂和矿物混合的颜料，只有王室壁画才会用这么好的材料。”
他说着，从工具包里掏出个软尺，小心翼翼地量着残片的尺寸：“长15厘米，宽12厘米，厚度大概2厘米，咱们记下来，回头看看能不能和其他残片拼接起来。”
卓玛也跑过来记录，笔尖在本子上飞快滑动：“己经找到三块残片了，都有日月金轮纹饰，说不定这面墙原本画的是王室祭祀图，要是能找到人物图案就更好了！”
老李也兴奋地说：“我刚才测了周围的土层，下面还有更古老的土层，说不定能找到完整的壁画！咱们下午加把劲，争取清理出更大的面积！”
队员们的热情越来越高，连搬碎石的小王都哼起了歌。古茗枔看着手里的残片，又摸了摸衣领里的吊坠，忽然觉得指尖有点发烫。她抬头看向甲央，他正蹲在旁边清理土层，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把睫毛的影子投在脸颊上，认真得让人不忍打扰。
“歇会儿吧，”古茗枔递给他一瓶水，“都清理快两个小时了，喝口水再继续。”
甲央接过水，拧开瓶盖时，特意先递给她：“你先喝，我不渴。”古茗枔接过瓶子，喝了两口，又递回给他。两人的手指不经意碰到一起，这次甲央没有立刻缩回去，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又飞快移开，嘴角却悄悄向上弯了弯。
小王坐在洞口的石头上，看到这一幕，偷偷碰了碰卓玛的胳膊，挤眉弄眼地说：“卓玛姐，你看甲总和古博士，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卓玛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刚好看到甲央帮古茗枔拂掉肩上的土，动作自然又温柔。她笑着拍了下小王的头：“别瞎八卦，人家是在讨论工作。不过……甲总对古博士，确实挺上心的。”
洞窟里，古茗枔正和甲央研究残片的拼接。“你看这块，”她指着最大的那块残片，“边缘有个缺口，说不定和刚才找到的小残片能对上。”甲央点点头，小心地把小残片凑过去，果然，缺口刚好吻合，金色的纹路连在一起，像从未分开过。
“真的对上了！”古茗枔眼睛亮了，声音里满是兴奋。甲央看着她的笑容，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流——比酥油茶还暖，比篝火还热。他想起昨天晚上，自己站在帐篷外，纠结着使命和感情的边界，可现在看着她为残片欢呼的样子，忽然觉得，不管是使命还是喜欢，能陪在她身边，一起揭开古格的秘密，就己经足够。
“咱们先把残片收起来，下午继续清理，”古茗枔小心翼翼地把拼接好的残片放进文物箱，“卓玛，你把这些残片编号记录好，老李，你下午再测一下洞窟内侧的土层，小王……你别再偷懒了，赶紧把碎石搬完。”
“知道啦！”小王立刻从石头上跳起来，抓起竹筐往洞窟里跑。队员们收拾好东西，跟着古茗枔走出洞窟，阳光正好，照在土林上，把岩壁染成了温暖的金色。远处的象泉河泛着粼粼波光，像条银色的带子，绕着土林缓缓流淌。
“下午咱们早点来，争取清理出更多残片，”古茗枔望着佛殿的方向，眼里满是期待，“说不定，咱们能在这里找到古格王室的秘密。”
甲央站在她身边，看着她的侧脸，轻声说：“会的，咱们一起找。”风从他们身边吹过，带着土林的气息，把她的围巾吹得轻轻飘起，也把他的心跳吹得快了几分。他知道，从今天找到残片开始，属于古格王朝的秘密，属于他和她的故事，都己经翻开了新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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