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把最后一缕光泼在札达土林上，赭红色的崖壁被染成熔金般的颜色，沟壑里积着的阴影却愈发浓重，像大地裂开的伤口。风裹着土林的细沙吹过，带着高原黄昏特有的凉意，卷起象泉河的水汽，落在脸上又凉又涩。河水流得比白天缓了些，“哗啦——哗啦”的声响在空旷的旷野里荡着回音，像谁在低声诉说着压了千年的秘密。
考古队的营地早己没了白天的喧闹。蓝色帐篷的门帘大多拉着，偶尔有队员探出头来，手里拿着叠好的冲锋衣，或是捧着搪瓷碗去炊事帐篷打饭。炊事员老徐正蹲在篝火旁搅动铜锅，锅里的酥油茶冒着白汽，醇厚的奶香味混着炭火的焦味飘过来，却被风一吹就散了，只在鼻尖留下一点转瞬即逝的暖。
古茗枔站在营地最外侧的碎石坡上，右手攥着那个黑色的定位器，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连掌心都被硌出了印子。定位器的塑料外壳冰凉，像块浸了雪水的石头，寒意顺着指尖往胳膊肘爬，却抵不过心里的冷。她深吸一口气，沙粒钻进喉咙，呛得她轻轻咳嗽，胸腔里却像堵着团烧得发焦的棉絮，又闷又疼——从早上发现定位器到现在，那些被忽略的细节像走马灯似的在脑子里转：陈景明送她去机场时反复问“圣物会不会在王宫遗址”，远程发消息时总绕着“发掘进度”打转，甚至林浩被赶走那天，他还在电话里“关心”地问“甲央有没有为难你”……原来所有的“担心”，都是精心织的网。
远处传来越野车引擎的低响，古茗枔抬眼望去，陈景明的白色越野车还停在昨天的位置，车窗半降着，能看见他靠在驾驶座上，左手拿着手机贴在耳边，眉头皱得很紧，嘴唇动得飞快，语气里的不耐烦隔着十几米都能感觉到——大概是在跟“黑狼”通话吧，古茗枔心里冷笑，指尖攥得更紧了。
她抬脚往车边走去，碎石子被踩得“咯吱”响，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心上。离车还有三米远时，陈景明终于挂了电话，抬头看见她，脸上瞬间切换回惯常的温和笑容，推开车门下来，还顺手理了理崭新的户外服衣领，仿佛刚才那个暴躁的人不是他：“茗枔，怎么突然过来了？是不是想通了让我跟你们一起去东嘎皮央？我刚跟安保公司确认过，明天一早他们就从狮泉河出发，带的都是专业设备，保证大家安全。”他说着，还伸手想帮她拂掉肩上的沙粒，眼神里装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古茗枔往后退了半步，避开他的手，把定位器举到他面前，声音冷得像刚从雪山上刮下来的风：“这个，是你上次帮我整理背包时放进去的吧？”
陈景明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眼神像被针扎了似的缩了缩，随即又恢复自然，伸手想去拿定位器：“茗枔，这是什么？我从没见过啊，是不是队员不小心掉在你包里的？”他的指尖快碰到定位器时，古茗枔猛地往后一撤，他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微微蜷了蜷。
“别装了。”古茗枔的声音里没了往日的温和，连眼神都冷得发锐，“上次在营地你说我包乱，帮我把笔记本和工具归置好，就是那时候放进去的，对不对？你跟踪我的位置，派林浩来偷文物碎片，甚至发假新闻试探我，都是为了‘圣物’，不是吗？”她顿了顿，喉咙发紧，“你根本不是担心我在高原不安全，你是担心我找不到‘圣物’，担心你的计划落空。”
“我只是担心你！”陈景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刻意的委屈，上前一步想去拉她的胳膊，“阿里这么偏，甲央来历不明，谁知道他是不是想抢‘圣物’？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好，怕你被人骗了还帮着数钱！”他的手指快要碰到她的手腕时，古茗枔猛地侧身躲开，他的手抓了个空，垂在身侧时，指节轻轻抖了一下。
“为了我好？”古茗枔笑了，笑声里满是嘲讽，眼泪却突然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为了我好，你会编造‘古格出土黄金佛像’的假新闻？为了我好，格桑魂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格桑魂最新章节随便看！你会派林浩偷偷拍文物照片？为了我好，你会在我包里装定位器，像监视犯人一样盯着我？”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滑，滴在定位器上，“啪嗒”一声，很快就被风吹干，只留下一点浅浅的水痕。
她深吸一口气，用手背擦掉眼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陈景明，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演戏？你从一开始接近我，是不是就因为我爷爷是研究吐蕃史的，我手里有这枚青铜吊坠？你以为我能帮你找到‘圣物’，帮你赚大钱，对不对？”
陈景明脸上的温和彻底消失了，嘴角往下撇，眼神里的阴鸷像潮水似的涌了上来，再也不掩饰：“是又怎么样？”他上前一步，语气里带着威胁，“古茗枔，你别跟我装清高！甲央帮你难道是无私的？他不过是想借着你完成他们家族的‘守护使命’！只有我是真心对你的，只要你跟我合作，找到‘圣物’，我们就能拿到巨额利润，以后在北京买最好的房子，再也不用来这破高原受苦，这有什么不好？”
“不好。”古茗枔斩钉截铁地回答，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圣物’是古格王朝的遗产，是属于国家和阿里人民的，不是你用来牟利的工具！陈景明，我真是瞎了眼，才会跟你在一起这么多年。”她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失望，“我们解除婚约，从现在起，你我之间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你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也别再打考古队和‘圣物’的主意。”
陈景明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像是被激怒的野兽，死死盯着古茗枔，牙齿咬得咯咯响：“你会后悔的！古茗枔，我告诉你，‘圣物’我一定会拿到，谁也拦不住！你跟甲央，都别想挡我的路！”他的声音在旷野里回荡，带着疯狂的决绝，听得人心里发毛。
说完，他猛地拉开车门，“砰”的一声关上，狠狠踩下油门。越野车的引擎发出刺耳的轰鸣，车轮卷起一阵尘土，朝着土林深处疾驰而去，车尾的红灯像颗跳动的毒瘤，很快就消失在暮色里。地上只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被风卷起的沙粒慢慢覆盖，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幻觉。
古茗枔站在原地，看着车消失的方向，心里的不安像潮水似的往上涌。陈景明刚才的眼神太可怕了，像淬了毒的刀，让她浑身发冷。她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这次的决裂只会让他更加疯狂，说不定明天去东嘎皮央的路上，他就会动手。风又吹了过来，带着土林的凉意，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抱紧了胳膊。
“怎么站在这里吹风？”一道温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甲央拿着一件厚外套走了过来，轻轻披在她肩上，还帮她拉了拉衣领，挡住灌进来的风，“炊事员说你没去打饭，我猜你在这里。”他的指尖不经意间碰到她的脖颈，带着刚从篝火旁过来的温度，暖得她心里一颤。
古茗枔转过身，看着甲央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映着晚霞的余晖，像藏着星星，满是关切。刚才强撑的坚强瞬间崩塌，眼泪又一次涌了上来：“甲央，我拆穿陈景明了，他……他真的是为了‘圣物’，他还说不会善罢甘休。”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甲央抬手，用指腹轻轻擦掉她脸上的眼泪，他的指尖带着粗糙的薄茧，却异常温柔：“别担心，有我在。”他的语气坚定，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我己经让牧民向导明天提前出发，在河谷两边放哨，无人机也会全程监测路线，只要陈景明敢来，我们一定能应对。”
古茗枔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膛的温暖，还有沉稳的心跳，心里的不安渐渐消散了一些。暮色越来越浓，土林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远处的星星己经开始闪烁，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碎钻。她知道，接下来的路一定充满危险，但只要有甲央在身边，她就有勇气走下去。只是她没预料到，陈景明的疯狂远超她的想象，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东嘎皮央的土林深处等着他们——那不仅仅是为了抢夺“圣物”，更是一场关乎生死的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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