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狼盯着甲央手里的守护刀，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那把刀的刀柄上，雍仲恰辛符号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金光，像是有生命般流转，明明没有实质的威慑，却让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后脚跟磕在乱石上，传来一阵钝痛。他早年在阿里盗墓时，曾听老一辈的人说过，朗氏守护部族的人手里有把“镇邪刀”，刀身浸过苯教圣地的圣泉，专克他们这些染指古格文物的盗墓贼——当年他的叔叔就是因为觊觎东嘎皮央的壁画，被持同款刀的人拦下，不仅没拿到文物，还被刀气扫中，断了两根手指，至今指根处还留着深褐色的疤痕，像两道永远消不掉的诅咒。
“朗氏部族……”黑狼的声音发颤，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抖，手里的藏刀不自觉地往下垂了垂，刀身在阳光下晃出的冷光都弱了几分，刚才那股“要把人扔去喂鱼”的凶狠劲，此刻像被洪水冲垮的土墙，荡然无存，“你真以为凭一把破刀，就能拦住我们？”话虽硬气，可他的眼神却在偷偷打量甲央的状态——甲央虽然脸色苍白得像雪，嘴唇泛着青紫色，可握着刀的手稳如磐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却没有一丝晃动，身上那股“不退一步”的气势，比刚才咆哮的洪水还要压迫人，仿佛只要黑狼敢往前冲，下一秒就会被刀光吞没。
甲央没说话，只是缓缓抽出了半截刀身。黑色的刀刃泛着冷冽的光，不是普通铁器的寒光，而是像淬了千年寒冰，看得人心里发怵。刀身上隐约刻着细密的苯教经文，纹路浅淡却清晰，随着刀身移动，空气中似乎飘来一丝淡淡的檀香，不是藏香那种浓郁的奶味，而是像从千年古寺的佛龛里飘出的清冽气息，带着一种让人安定又敬畏的力量。黑狼身后的几个同伙瞬间慌了，站在最前面的矮胖男人悄悄往后退了半步，踩得脚下的碎石子“咯吱”响，还有人手里的撬棍没拿稳，“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金属撞击石头的声音在寂静的河岸上格外刺耳，像一道惊雷，炸得所有人都心头发紧。
“大哥，咱们……咱们还是算了吧，朗氏的人真不好惹……”一个瘦高个男人凑到黑狼身边，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要贴在黑狼耳边，“我听说前几年有伙盗墓贼去札达土林盗窟，就是被朗氏的人拦下，最后不仅没拿到东西，还被送到派出所，判了五年……再说警察说不定快到了，要是被抓住，咱们这几年就白混了！”
黑狼咬着牙，后槽牙磨得“咯咯”响，眼神在甲央和古茗枔手里的考古笔记之间来回打转，贪婪和恐惧在脸上交织，像两团火焰在撕扯。他知道，今天要是硬拼，不仅抢不到笔记，说不定还要栽在这里——朗氏的人既然敢亮刀，就肯定有后手，而且甲央刚才在洪水里都能撑那么久，现在就算发着烧，也未必好对付。他狠狠瞪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陈景明，心里暗骂：要不是这小子说“考古队都是文弱书生，好欺负”，还说“笔记里有能赚大钱的路线”，他根本不会来触这个霉头！
“走！”黑狼最终还是认了怂，喉结滚动了一下，吐出一个字，声音里满是不甘，却又不敢再耽搁，一把推开身边的瘦高个，转身就往越野车跑，脚步慌乱得差点摔在乱石滩上，“今天算我们倒霉，下次再跟你们算账！”他的同伙们也赶紧跟上，连掉在地上的撬棍都没敢捡，像一群被追着打的兔子，钻进车里后，引擎声轰鸣作响，三辆越野车扬起一阵黄褐色的尘土，像三条狼狈逃窜的土龙，头也不回地往远处跑，很快就变成了土路上的三个小黑点，消失在象泉河的拐弯处。
陈景明看着黑狼一伙人跑了，脸色变得铁青，像被人泼了墨，又黑又沉。他恶狠狠地瞪了甲央一眼，眼神里满是怨毒，又看向古茗枔，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怨怼，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茗枔，你就这么信他？他就是个来路不明的人！谁知道他接近你是为了什么？说不定他也想要笔记里的东西！你等着，我一定会证明给你看，他接近你没安好心！”说完，他也转身钻进自己的车，狠狠踩下油门，车子“嗖”地一下冲了出去，轮胎碾过碎石子，溅起的石子打在旁边的土坡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还差点撞到路边的石头，看得人胆战心惊。
古茗枔看着陈景明的车消失在土路上，心里五味杂陈，像被倒进了一堆酸甜苦辣的调料，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转头看向甲央，发现他正扶着旁边的石头，身体微微晃了晃，脸色比刚才更苍白了，嘴唇几乎没了血色，握着刀鞘的手微微发抖，指节泛白——刚才那场对峙，看似平静，却耗尽了他最后一点力气，毕竟他刚从冰水里捞上来，身体早就到了极限。
“甲央！你怎么样？是不是不舒服？”古茗枔赶紧跑过去，伸手扶住他的胳膊，入手一片冰凉，还能感觉到他身体在轻微发抖，像寒风中的树叶，看得她心里一紧，“你别硬撑了，我带你去帐篷里休息！”
甲央勉强笑了笑，笑容浅淡得像随时会消失，他把刀收回刀鞘，声音虚弱得像一阵风，稍微大一点的声音就能盖过：“没事，就是有点冷……黑狼他们跑了就好，笔记没丢。”他说着，还抬头看了一眼古茗枔手里的笔记，眼神里满是安心。
“还说没事！你刚才在冰水里泡了那么久，肯定冻坏了！”古茗枔皱着眉，语气里带着点嗔怪，更多的却是心疼，她小心翼翼地扶着甲央往考古队的帐篷走，脚步放得很慢，生怕他摔倒，“我给你煮点姜茶，再量量体温，你肯定发烧了，可不能大意！”
回到帐篷里，古茗枔赶紧点燃煤油炉。蓝色的火焰舔舐着锅底，很快就传来“滋滋”的声。她从背包里翻出干姜和红糖，干姜是出发前母亲特意让她带的，说“阿里天冷，煮点姜茶能驱寒”，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她往锅里切了几片干姜，又加了两大勺红糖，热水咕嘟咕嘟地煮着，很快，帐篷里就飘满了姜茶的辛辣香气，驱散了刚才的寒意。
古茗枔把煮好的姜茶倒进保温杯里，递到甲央手里，又从医疗包里拿出电子体温计，小心翼翼地放在甲央腋下：“你先夹着，等五分钟再看。”甲央坐在折叠椅上，裹着厚厚的羊毛毯，毯子是他之前给古茗枔准备的，现在却裹在了自己身上。他眼神里带着一丝疲惫，眼皮都在轻轻打架，却还是看着古茗枔忙前忙后，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像看着自己珍视的宝贝。
“刚才黑狼为什么那么怕你的刀啊？”古茗枔坐在甲央对面的小凳子上，目光落在他放在膝盖上的守护刀上，刀鞘上的绿松石在煤油炉的火光下泛着温润的光，“还有你说的朗氏守护部族，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之前怎么没跟我说过？”
甲央喝了口姜茶，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稍微缓解了身上的寒意，也让他的声音清晰了一点。他沉默了几秒，像是在整理思绪，又像是在犹豫该怎么说，然后慢慢开口：“朗氏部族是古格王朝时期的守护骑士，从悉补野吐蕃王室建立古格开始，我们家族就一首在守护王室和古格的文物，不让它们落入外人手中。”
他顿了顿，手指轻轻着刀鞘上的绿松石，眼神变得悠远，像在回忆遥远的往事：“当年古格王朝灭亡后，王室后裔带着圣物隐居在冈仁波齐附近，我们朗氏部族也分散在阿里各地，世代对抗盗墓贼，不让他们破坏古格的遗址，也不让圣物流落民间。黑狼他们这些盗墓贼，在阿里混了这么久，早就听说过朗氏守护刀的威名，知道我们专克他们这些‘染了邪念’的人，所以才会害怕。”
古茗枔听得目瞪口呆，眼睛睁得圆圆的，她没想到甲央的家族竟然有这么悠久的历史，更没想到他一首在默默守护着古格的遗址，像一个隐藏在现代的“骑士”。“那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小声问，语气里带着一丝委屈，还有点小小的埋怨——如果早知道这些，她之前就不会因为陈景明的话，怀疑甲央别有用心了。
甲央看着她，眼神里带着浓浓的歉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像怕被心爱的人误会：“我不是故意要瞒你，只是父亲临终前嘱咐我，不能轻易暴露身份，除非遇到真正需要守护的人……而且我怕你知道后，会觉得我接近你是有目的的，是为了利用你找到圣物。”
古茗枔刚想说话，就看到甲央突然咳嗽起来，咳得肩膀都在抖，他下意识地拉开了毛毯的拉链，露出了里面的深色保暖内衣。古茗枔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他的胸口，看到一道长长的疤痕，从锁骨下方一首延伸到肋骨处，疤痕颜色偏淡，呈浅粉色，看起来己经有些年头了，却依旧狰狞，像一条丑陋的虫子趴在皮肤上，看得她心里一揪。
“你胸口的疤……是怎么回事？”古茗枔指着他的胸口，声音里带着心疼，手指微微蜷起，想碰又不敢碰，怕弄疼他。
甲央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伸手摸了摸那道疤痕，指尖划过疤痕的纹路，眼神变得有些悠远，像在回忆小时候的事：“这是我十二岁那年留下的。那时候我刚跟着父亲学习巡查遗址，有一次去札达土林附近的一个小型盗窟，遇到一伙盗墓贼在偷壁画。我父亲为了保护壁画，跟他们打了起来，我当时不懂事，觉得自己能帮上忙，就拿着小铲子冲上去，结果被一个盗墓贼用刀划到了胸口。”
他笑了笑，语气里带着一丝释然，还有点对当年自己“鲁莽”的调侃：“后来父亲赶跑了盗墓贼，抱着我去附近的藏医家里治伤。藏医说再深一点，就伤到心脏了，我这条命能保住，己经是万幸。从那以后，我就知道，守护古格遗址不是一句空话，是要拿命去拼的，也是我必须用一辈子去守护的责任。”
古茗枔看着甲央，心里充满了敬佩，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心疼。她没想到，眼前这个总是温柔照顾她、会为她准备抗高反的酥油茶、会在她解读铭文时默默递上热水的男人，背后竟然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竟然为了守护古格遗址，差点付出生命的代价。她慢慢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那道疤痕，指尖能感觉到疤痕的凸起，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一件易碎的珍宝：“现在……还疼吗？”
甲央摇摇头，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温暖又安心。他看着古茗枔的眼睛，眼神里满是温柔，像盛满了星空：“早就不疼了。而且因为这道疤，我更清楚自己的使命。现在遇到你，我知道，我的使命不仅是守护古格遗址，还要守护你，守护我们一起追寻的古格真相。”
古茗枔的心跳瞬间加速，像擂鼓一样“砰砰”响，她看着甲央深邃的眼眸，里面映着帐篷里煤油炉的火光，温暖又明亮，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影子。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对甲央的感情，不再只是简单的信任和依赖，而是多了一份深深的爱慕和敬佩，像种子在心里发了芽，慢慢长成了大树。
就在这时，甲央夹在腋下的体温计“嘀”地响了一声。古茗枔赶紧抽回手，拿过体温计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39.5度，鲜红的数字刺得她眼睛发疼——己经高烧了。她皱了皱眉，赶紧从医疗包里拿出退烧药，是之前队医准备的高原专用退烧药，她倒了一粒在手心，又递过保温杯：“快把药吃了，吃完靠在椅子上睡一会儿，发这么高的烧，可不能大意。”
甲央接过药，就着姜茶咽了下去，动作有些迟缓，却很听话。他靠在折叠椅上，闭上眼睛，很快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他实在是太累了，又发着高烧，一放松就睡着了。古茗枔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熟睡的脸庞，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脸色依旧苍白，却比刚才好了一点。她轻轻把毛毯往上拉了拉，盖住他的肩膀，心里默默发誓：她一定会和甲央一起，守护好古格的遗址，找到圣物，揭开古格王朝灭亡的真相，不辜负他这么多年的守护，也不辜负他们之间这份跨越千年的缘分。
帐篷外，雨己经停了，阳光透过帐篷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一地的星星。象泉河的水流声依旧清晰，“哗哗”的声像在诉说着古格王朝的千年故事，也像是在见证着甲央和古茗枔之间，这份关于守护与爱的缘分，正在慢慢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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