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的雪突然失了重量，每片雪花都裹着仙灵儿的泪，泪珠在半空炸开的刹那，不是化作水汽，是凝成无数把透明的刃，刃口闪着青光，却不伤人，只往三海君和池香美的方向飘，飘得像在撒娇的蝶。
她的宝镜掉在雪地里，镜面朝上，映出的不是天空，是片被泪水泡胀的记忆——记忆里的三海君正把最大的灵芝往她手里塞，池香美的还魂咒缠着她的手腕，缠得像条暖融融的红围巾。
“我是不是很没用……”
仙灵儿的哭声比昆仑的冰棱还脆，每一声都震得周围的雪簌簌下落，落在她发间的雪片立刻被泪水融化，融成的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淌，淌过的地方，长出细小的灵芝苗，苗叶上的纹路是“对不起”三个字。
她看着三海君背上未愈的焦痕，看着池香美腕间因渡血而发白的皮肤，突然觉得自己的青光像个笑话，既挡不住毒雾，又治不好伤痕，只能在他们护着她时，傻愣愣地掉眼泪。
三海君的水剑往雪地里一插，剑身上的西海真气立刻腾起白雾，白雾裹住她的肩膀，暖得像他的手掌：“胡说什么？你的青光能净化浊气，能唤醒灵植，上次若不是你照出灵芝背面的真相，我们还被树精蒙在鼓里呢。”他弯腰去捡宝镜，指尖刚碰到镜面，就被她猛地按住——镜面上，她的虚影正躲在他身后发抖，发抖的样子比刚出生的小鹿还怯懦。
“可你总把我护在后面……”仙灵儿的指甲掐进掌心，血珠滴在雪地上，立刻长出朵血色的灵芝，“香美姐姐能用还魂咒疗伤，能抽出血鞭战斗，我只会……只会躲着哭，只会拖累你们！”她突然推开三海君的手，转身往昆仑深处跑，跑过的雪地留下串串脚印，脚印里冒出的不是寒气，是青色的光雾，光雾里浮出的，是苏笑颦在她耳边说的话：“你这株小灵芝，迟早会被他们厌弃。”
池香美的还魂咒突然缠上她的脚踝，缠得又轻又急，像怕弄疼了她：“傻丫头，回头看看。”血线往回拉的刹那，仙灵儿被迫转身，看见的不是三海君无奈的脸，是整片被她的青光滋养的灵植——之前被浊气污染的灵芝正在疯长，菌盖比车轮还大；枯萎的龙草抽出新芽，芽尖顶着金色的花；就连最不起眼的地衣，都在雪地里拼出个巨大的“谢”字，字的笔画是用无数个小小的灵芝苗组成的。
“你看，”池香美的声音里带着泪，血线轻轻蹭着她的脸颊，像在擦去她的泪，“你的青光不是没用，是最温柔的刀，能斩开浊气，能种下生机。
上次在疗愈池，若不是你宝镜里的光映出我血线里的暖，我可能还在钻牛角尖呢。”
她往仙灵儿手里塞了颗红色的果子，果子是用她的精血凝成的，“这是‘同心果’，你咬一口，就知道我和三海君从没觉得你是累赘。”
仙灵儿咬了一小口，果子的甜突然顺着喉咙往心里钻，钻过的地方，浮出无数个被她忽略的画面：她的灵芝孢子落在三海君伤口上时，他眼里闪过的轻松；她的青光护住池香美后心时，血咒突然变得更鲜艳；甚至在她吓得发抖时，两人的法器总会同时挡在她身前，挡得比任何屏障都要牢。
这些画面像无数颗糖，甜得她眼泪掉得更凶，凶得昆仑的雪都开始融化，融化的雪水汇成小溪，溪水里漂着的不是冰块，是她宝镜里溢出的青光，青光里的灵芝正在对她笑。
“可我还是怕……”
仙灵儿的声音哽咽着，像被什么堵住了喉咙，“怕灭世星太厉害，我护不住你们；怕苏笑颦的谗言太毒，你们会真的厌弃我；怕……怕有一天醒来，你们不在了，只剩我这株没用的灵芝，在昆仑的雪地里枯掉……”她说着说着，突然蹲在地上哭，哭得身子一抽一抽的，抽过的地方，积雪里钻出无数条青色的藤蔓，藤蔓上结满了小小的泪晶，晶里映着三人并肩的身影。
三海君的水剑突然发出嗡鸣，剑身上的西海真气掀起浪，浪里浮出东海的景象：年幼的他被巨鲨追得慌不择路，是株不起眼的海草缠住了鲨鳍，才让他捡回条命。
“你知道吗？”
他蹲在她面前，声音里的温柔能化开昆仑的冰，“最不起眼的草木，往往藏着最坚韧的力量。你的青光不是利刃，是能在绝境里种下希望的种子，这种力量，比我这水剑厉害多了。”
他捡起她的宝镜，往镜面吹了口气，镜面上的雾突然散开，露出里面的画面：灭世星的残骸正在崩塌，崩塌处长出的不是碎石，是无数棵灵芝，灵芝的菌盖闪着青光，青光里，仙灵儿的身影站在最前面，三海君和池香美站在她身后，三人的法器交织成网，网住的不是灾劫，是新生的太阳。
“你看，”三海君指着画面里的她，“连宝镜都知道，你是能站在最前面的人。”
池香美的还魂咒突然缠上宝镜，血色丝线与镜光交织成道彩虹，彩虹上走着三个小小的身影，身影的手牵在一起，谁也没掉队。
“我刚学还魂术时，比你笨多了，”池香美的声音里带着笑，笑里的暖比同心果还甜，“总把活人气吸成半死，是我娘告诉我，‘还魂咒的真谛不是抢，是给’。你的青光也是一样啊，不是要像水剑那样劈砍，像我血咒那样燃烧，是要在我们都累了的时候，开出一片能歇脚的灵芝田。”
仙灵儿看着彩虹上的小身影，看着三海君眼里的光，看着池香美血线里的暖，突然觉得心里的堵块化开了，化开的地方涌出无数股暖流，暖流顺着血管往西肢百骸跑，跑过的地方，她的青光突然暴涨，青得比昆仑的天空还亮。
她站起身，宝镜自动飞回她手里，镜面射出的青光裹住两人，裹得像个巨大的茧，茧里的雪水正在发芽，长出的灵芝比任何时候都要茂盛，茂盛得能遮蔽整个昆仑。
“对不起……”她的眼泪还在掉，掉在灵芝的菌盖上，却不再是伤心的泪，是带着甜的泪，“我不该怀疑自己，更不该怀疑你们……”青光突然散开，散开的地方，无数朵青色的花正在绽放，花瓣上的纹路是“我们”二字，“以后我不会再躲了，我要站在你们身边，用我的青光为你们种出一片安全的地方，种出能打败灭世星的希望。”
三海君的水剑突然腾起金芒，与她的青光交缠在一起，缠得像在跳舞；池香美的还魂咒也加入进来，血色丝线在金青两色间穿梭，织成件彩色的披风，披风落在三人肩上，落得像最温暖的承诺。昆仑的雪还在下，但雪花里裹着的不再是泪，是笑，是仙灵儿破涕为笑时溢出的喜悦，这喜悦落在雪地上，长出的不是灵芝，是三个手牵手的雪人，雪人脸上的笑容，比任何星辰都要灿烂。
远处的灭世星残骸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突然发出不安的嗡鸣，但在这片被青光、金光、血色笼罩的昆仑雪地里，嗡鸣声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因为这里有刚刚找回勇气的仙灵儿，有永远支持她的三海君和池香美，有他们共同种下的、比灭世星戾气更旺盛的希望之苗。
仙灵儿看着自己的青光在雪地里蔓延，看着三海君和池香美眼里的笑意，突然明白：真正的强大从不是不会害怕，是明明怕得发抖，却还愿意为了想守护的人往前迈一步；真正的有用也从不是要像别人那样锋利，是能在自己的位置上，开出独属于自己的花。
她这株“小灵芝”或许没有水剑的锋芒，没有血咒的炽烈，却能在最冷的雪地里，种出最暖的春天。
雪停了，阳光透过云层照在昆仑上，照在三人身上，照在那片无边无际的灵芝田里。
仙灵儿的宝镜高高举起，镜面反射的阳光里，灭世星的影子正在缩小，缩小得像颗微不足道的尘埃。
而她的眼泪，早己化作灵芝上的露珠，在阳光下闪烁着，闪成串，串成句无声的誓言：我会变得更强，强到能和你们一起，把所有的黑暗，都种成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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