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后，轧钢厂最热闹的地方，莫过于厂区中心的那块大公告栏。
一张鲜红的干部提拔名单，终于贴了出来。
消息一传开，整个工厂都轰动了。无数工人从各个车间涌来，将小小的公告栏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人声鼎沸。
每个人都伸长了脖子，想看看是哪些幸运儿鲤鱼跃了龙门。
人群中，有羡慕，有嫉妒，有酸溜溜的议论，也有发自内心的祝福。
就在这时，人群外围传来一阵骚动。
“让一让，都让一让！”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刘海中挺着他那标志性的肚子，背着双手，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他今天特意换上了一身八成新的蓝色卡其布工装，洗得干干净净，头发也用头油梳得锃亮，皮鞋擦得能照出人影。
他脸上挂着矜持而又难掩得意的笑容，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一种上位者视察的从容。
周围的工友看到他这副做派，再联想到他这几天的反常表现，都下意识地给他让开了一条路。
不少人心里都在嘀咕：看他这架势，八成是真有他了。
刘海中享受着众人瞩目的感觉，不紧不慢地挤到了公告栏的最前面。
他清了清嗓子，准备在看到自己名字的那一刻，就谦虚地对周围道喜的工友们说几句“都是组织培养”、“以后还要大家多多支持”之类的场面话。
他抬起头，目光落在了那张红纸黑字的文件上。
他的视线，从标题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地往下扫。
【轧钢厂干部任命公告】
他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了。
他继续往下看。
任命：
张德利同志为二车间副主任……
王建国同志为后勤科副科长……
李卫东同志为……
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名单上仔细地搜索着自己的名字。
一遍。
没有。
他心头微微一跳，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
可能是看漏了。他安慰自己。
他又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又看了一遍。
张三……李西……王五……
名单上，有他认识的，有他不认识的，有他觉得理所当然的，也有他觉得是走了狗屎运的。
但，就是没有“刘海中”这三个字！
不可能！
他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瞪大了眼睛，几乎要把眼珠子贴到公告栏上，进行了第三遍，也是最绝望的一遍搜索。
从第一个字，到最后一个标点符号。
没有！
真的没有！
名单上，根本就没有他的名字！
嗡——！
刘海中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他脸上的笑容，像是被冰冻住的水泥，彻底僵硬在那里，显得无比滑稽和可笑。
他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骨头，呆呆地立在原地，嘴巴微微张着，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喃喃自语。
“不可能……怎么会没有我？是不是……是不是搞错了？还会有一份补充名单吧？”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他周围，那些原本准备看他好戏的工友们，却听得清清楚楚。
寂静。
短暂的寂静之后，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个笑声，就像一个开关。
瞬间，窃窃私语声，压抑不住的嘲笑声，嗡地一下炸开了锅。
“我就说嘛！看他前几天那嘚瑟样，还真以为自己是盘菜了！”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前天开会还指导我们主任工作呢，原来是在做白日梦啊！”
“听说他还跑去跟王副厂长表忠心了，说不辜负组织信任，我的天，这脸皮得多厚啊！”
“还刘主任呢，我看是刘做梦吧！”
一句句议论，一声声嘲笑，像一把把淬了毒的钢针，毫不留情地扎在刘海中的身上，扎在他的心上。
他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那目光里充满了鄙夷、戏谑和幸灾乐祸。
他的脸，“刷”的一下，从脖子根红到了耳尖，又从红变成了猪肝色。
羞耻！
愤怒！
无地自容！
他恨不得现在地上立刻裂开一条缝，让他钻进去！
他想起了那封信！那封从门缝里塞进来的，带着红头和领导签字的信！
假的！
是假的！
他猛然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彻头彻尾地被当成猴子耍了！
是谁？
到底是谁在害我？！
这个念头如同一头疯狂的野兽，在他的脑海里横冲首撞。
是易中海？不可能，他没这个脑子。
是傻柱？更不可能，那个蠢货只会动拳头。
到底是谁？！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完了。
他这辈子最大的官迷梦，以一种最屈辱、最公开的方式，被摔得粉碎。
他成了整个轧钢厂最大的笑柄！
刘海中再也承受不住这如山倒般的羞辱，他猛地推开身前的人，像一头受了伤的疯牛，低着头，跌跌撞撞地冲出了人群。
他失魂落魄地跑回家，“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他冲到床底下，哆哆嗦嗦地摸出那个被他视若珍宝的牛皮纸信封，将那份伪造的“红头文件”掏了出来。
看着上面那个刺眼的“一车间副主任”的任命，看着那几个曾经让他欣喜若狂的签名。
他所有的理智，在这一刻彻底崩断。
“啊——！”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野兽般的咆哮，双手疯狂地将那张纸撕成了碎片，又将碎片狠狠地抛向空中。
“是谁！到底是谁在害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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