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人间鬼节，画舫惊魂
忘川河畔的彼岸花，开得一年比一年绚烂。
碧落坐在竹榻上，手里捧着一本从人间换来的话本，看得入神。阳光透过花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温暖而惬意。
黄泉坐在她对面，正用魔气编织一个小小的彼岸花挂坠。他的动作算不上熟练，却异常专注，黑色的魔气在他指尖流转，渐渐凝聚成一朵栩栩如生的彼岸花。
“黄泉，你看这段。”碧落举起话本，指着其中一段，“这个书生为了救心上人，竟然愿意一命换一命，真是傻得可爱。”
黄泉抬起头，看了一眼话本上的内容，淡淡道：“情之一字，本就容易让人变得不理智。”
碧落笑了笑，放下话本：“你不懂。这不是不理智，是心甘情愿。”
黄泉看着她，眼神温柔：“嗯，你说得对。”
他其实还是不太懂，但只要是碧落说的，他都觉得有道理。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着，转眼间，就到了七月十五。
这是人间的鬼节，传说这一天鬼门大开，地府的鬼魂会回到人间与亲人团聚。也正因如此，黄泉路这一天的生魂反而最少——该回人间的都回去了，该留地府的也暂时按捺住了轮回的脚步。
清晨，碧落醒来时，发现黄泉正站在院门口，望着人间的方向，若有所思。
“在想什么？”碧落走过去，挽住他的胳膊。
“今天是人间的鬼节。”黄泉说，“听说人间这一天虽然晚上有些阴森，但白天很热闹，有各种各样的活动。”
他顿了顿，看向碧落，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我想带你去人间看看，去帝都，听说那里是皇帝住的地方，有画舫，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比江南小镇热闹多了。”
碧落眼睛一亮：“真的吗？”
她去过江南小镇，己经觉得很有趣了，没想到还有更热闹的地方。
“真的。”黄泉点头，“我听来冥界的生魂说的，他们说帝都的画舫很漂亮，晚上还会有歌舞表演。”
“好啊好啊！”碧落立刻答应，“我们现在就去！”
看着她兴奋的样子，黄泉忍不住笑了：“别急，我们先准备一下。”
他从袖中取出两件凡人的衣物，递给碧落：“换上这个，免得引起注意。”
碧落接过衣物，是一身素雅的青色衣裙，料子普通，却很干净。她很快换好衣服，又帮黄泉换上了一身灰色的布衣。
两人收敛了身上的魔气，看起来就像一对普通的凡间夫妻。
“走吧。”黄泉握住碧落的手，两人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冥界。
再次出现时，他们己经站在一座繁华的都城街头。
这里果然比江南小镇热闹得多。宽阔的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摩肩接踵，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童的嬉笑声不绝于耳。街道两旁的店铺鳞次栉比，挂着各式各样的招牌，让人眼花缭乱。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食物的香气，有烤包子的香味，有糖葫芦的甜味，还有桂花糕的清香……
“哇，好热闹啊！”碧落看得眼睛都首了，像个好奇的孩子。
黄泉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心里也暖暖的。他拿出从冥界带来的、用魔气凝结的银子，递给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来两串糖葫芦。”
小贩麻利地递过来两串红彤彤的糖葫芦，碧落接过一串，咬了一颗，酸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开来，让她眉开眼笑：“真好吃！”
两人手牵着手，随着人流在街上慢慢走着，看着两旁的新奇事物。碧落一会儿指着捏糖人的艺人惊叹，一会儿被街边表演杂耍的吸引，忙得不亦乐乎。
黄泉耐心地陪着她，她喜欢什么，他就买下什么，很快，手里就拎满了各种小玩意儿和吃食。
“黄泉，你看那里！”碧落忽然指着远处的一条河流，河上停泊着许多装饰华丽的大船，“那是不是画舫？”
“应该是。”黄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我们去看看。”
两人来到河边，租了一艘小小的乌篷船，朝着画舫群划去。
越靠近画舫，越是热闹。那些画舫果然如传闻中那般华丽，雕梁画栋，珠帘摇曳，隐约还能听到里面传来的丝竹声和欢声笑语。
“真漂亮。”碧落趴在船舷上，看着那些画舫，眼神里充满了羡慕。
黄泉看着她，心里默默记下，以后有空，也在忘川河上为她造一艘这样的画舫。
就在这时，一阵惊呼声忽然从不远处的一艘最大的画舫上传来。
“有人跳河了！”
“快救人啊！”
碧落和黄泉对视一眼，连忙催动乌篷船，朝着那边划去。
只见一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年轻女子，正从画舫上坠落，“扑通”一声掉进了河里，溅起巨大的水花。
河水湍急，那女子在水里挣扎了几下，很快就没了动静。
周围的人虽然惊呼，却没人敢下去救人——这河水太深，而且水流很急。
“我去救她！”碧落说着，就要跳下去。
“我来。”黄泉拉住她，身形一闪，如同一条黑色的鱼儿，瞬间潜入水中，很快就抱着那女子浮出水面，回到了乌篷船上。
那女子己经昏迷过去，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发紫，看起来气息奄奄。
碧落连忙上前，检查了一下她的呼吸，还有气。她运转体内的魔气，小心翼翼地渡入女子体内，护住她的心脉。
过了一会儿，那女子咳嗽了几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当她看到自己躺在一艘陌生的乌篷船上，身边是两个陌生的男女时，眼中闪过一丝茫然，随即又被浓重的绝望取代。
她挣扎着想要再次跳进河里，嘴里喃喃着：“让我死……让我死吧……”
“你冷静点！”碧落连忙按住她，“你还这么年轻，为什么要寻死？”
那女子却像是没听到一样，依旧疯狂地挣扎着，眼泪混合着河水滚落下来：“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干净！”
碧落看着她绝望的样子，心里微微一痛。她想起了自己曾经的经历，那种生不如死的绝望，她深有体会。
“有什么事，你可以告诉我们，说不定我们能帮你。”碧落的声音放得很轻柔，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
黄泉也在一旁说道：“死并不能解决问题。”
那女子停下了挣扎，看着碧落和黄泉，眼神空洞，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而微弱：“你们帮不了我的……谁也帮不了我……”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们帮不了？”碧落耐心地劝说，“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总有解决的办法。你这么年轻，还有很多好日子等着过，就这么死了，太可惜了。”
那女子看着碧落真诚的眼神，眼泪流得更凶了，她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出了自己的遭遇。
她叫婉儿，是城中一家绸缎庄老板的女儿。她原本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两人感情很好，约定好今年秋天就成亲。
可就在上个月，皇帝要选妃，她因为生得貌美，被选中了。她不愿意入宫，她只想嫁给自己心爱的人。
可皇命难违，她的父亲为了家族的利益，逼着她答应。她的未婚夫知道后，也因为害怕得罪皇室，退缩了，甚至很快就娶了别人。
婉儿觉得自己的世界彻底崩塌了。她不愿意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皇帝，更不愿意背叛自己的爱情。可她又反抗不了，只能选择这条路。
“我宁愿死，也不要入宫当那个笼中的金丝雀！”婉儿的声音里充满了悲愤和绝望。
碧落和黄泉静静地听着，都没有说话。
他们生活在冥界，见惯了生死离别，却没想到人间的束缚和无奈，也如此令人窒息。
“就因为这个，你就要死？”碧落看着婉儿，眼神里带着一丝不解，“难道除了死，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还有什么办法？”婉儿苦笑，“我一个弱女子，怎么对抗皇权？我逃跑过一次，被抓了回来，父亲把我关了起来，今天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出来，我不想再回去了……”
碧落沉默了。
她想起了自己在天界的经历，那种身不由己的感觉，确实很痛苦。
“或许，事情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黄泉忽然开口，“皇帝选妃，未必是坏事。”
婉儿愣了一下，看着黄泉，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愤怒：“你怎么能这么说？那是皇宫，是牢笼！”
“牢笼与否，取决于你自己。”黄泉的声音平静，“如果你把它当成牢笼，它就是牢笼。如果你把它当成一个机会，它或许能给你带来不一样的人生。”
“机会？”婉儿更糊涂了，“什么机会？”
“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黄泉说，“皇帝虽然权力大，但也并非不可撼动。如果你能在宫中站稳脚跟，甚至获得皇帝的信任，你不仅能保护自己，还能保护你想保护的人，甚至……改变一些不合理的规矩。”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这很难，甚至可能比死更难。但至少，这是一条生路，一条有可能看到希望的路。”
婉儿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黄泉，似乎在思考他的话。
碧落也有些惊讶地看着黄泉。她没想到，这个石头修成的魔，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
黄泉感受到她的目光，看了她一眼，眼神温柔。他只是觉得，这个女子不应该就这么死了，就像他当年救下碧落一样。
婉儿沉默了很久，眼中的绝望渐渐被一丝犹豫和挣扎取代。
死，固然能一了百了，但她真的甘心吗？甘心就这样放弃自己的生命，放弃自己曾经的爱情和梦想吗？
黄泉的话，像一颗种子，在她心里生根发芽。
或许，她真的可以试试？
就算不能改变什么，至少努力过，也比这样窝囊地死去要好。
“我……我真的可以吗？”婉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还有一丝微弱的希望。
“你可以的。”碧落鼓励道，“只要你有勇气，有决心，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婉儿看着碧落和黄泉，眼神里的光芒一点点亮了起来。她擦干眼泪，对着两人深深一拜：“多谢二位的救命之恩，也多谢二位的指点。婉儿……婉儿知道该怎么做了。”
“想通了就好。”碧落笑了笑，“那我们送你回去吧？”
婉儿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我想……我该回去准备一下了。”
她的眼神里，己经没有了之前的绝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和坚定。
碧落和黄泉将她送到岸边，看着她一步步朝着家的方向走去，背影虽然单薄，却异常稳健。
“她会没事的吧？”碧落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担心地问。
“会的。”黄泉握住她的手，“她己经找到了活下去的勇气。”
碧落点了点头，心里忽然觉得有些轻松。救下一个人，看着她重新燃起对生命的希望，这种感觉，很奇妙。
“我们还去画舫上玩吗？”黄泉问道。
碧落摇了摇头：“不了，有点累了。我们回去吧。”
经历了刚才的事，她忽然觉得，热闹的画舫也没那么吸引人了。
“好。”黄泉点头，“我们回去。”
两人没有再停留，转身离开了人间，回到了冥界的江南小院。
院子里的彼岸花，依旧在静静地绽放。忘川河的水流声，温柔而悠长。
碧落靠在黄泉怀里，看着满天的星辰，轻声说：“人间虽然热闹，但也有很多无奈和痛苦。”
“嗯。”黄泉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每个世界，都有自己的规则和苦难。”
“但也有希望，不是吗？”碧落抬起头，看着他，“就像婉儿，她虽然遇到了不幸，但她没有放弃，她找到了新的希望。”
“嗯。”黄泉点头，“就像你一样。”
碧落笑了笑，将头埋得更深了一些。
是啊，就像她一样。
曾经的她，也经历了无数的苦难和绝望，甚至不止一次想过放弃。但她没有，她坚持了下来，遇到了黄泉，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和希望。
或许，这就是生命的意义吧。
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都不要放弃希望。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有什么样的惊喜在等着你。
就像她遇到了黄泉，就像婉儿找到了新的勇气。
夜色渐深，江南小院的灯火，温暖而宁静。
碧落和黄泉依偎在一起，听着忘川河的水流声，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心里充满了平静和幸福。
今天的人间之行，虽然遇到了一些意外，却也让他们对生命有了新的感悟。
未来的日子，还很长。
他们会继续守着这片土地，守着彼此，看着日升月落，看着花开花谢，看着生魂轮回。
偶尔，也会去人间走走，看看那里的繁华和热闹，感受那里的喜怒哀乐。
因为他们知道，无论是冥界的宁静，还是人间的喧嚣，都是这世间最真实的模样。
而他们，会珍惜眼前的每一刻，好好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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