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锋的瞳孔没有一丝波澜，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他迎着沙瑞金的目光，平静地发问。
“什么交易？”
沙瑞金收回点在他肩膀上的手指，缓缓踱步，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明天，你会‘按时’被执行死刑。”
这句话像一块冰，砸进田国富的心里。
他握着水杯的手指猛然收紧，不解地看向沙瑞金。
书记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林锋没有动，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改变。
他只是听着，像一个士兵在接收命令。
“行刑过程会对外公布，所有程序都会合法合规。”
沙瑞金停在地图前，转身看着他。
“注射进你身体的，不是氰化物。”
“而是一种军用级的神经休克药物。”
“它能在三分钟内，让你所有的生命体征完全消失，包括心跳和脑电波，足以骗过最精密的仪器。”
田国富的呼吸停住了。
他终于明白了这个计划的疯狂与大胆。
这是在刀尖上跳舞，是在悬崖边走钢丝。
“药效持续十二个小时。”
沙瑞金继续说道，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钉进现实。
“十二个小时后，你会从停尸间醒来。”
“届时，世上再无死囚林锋。”
“取而代代之的，是一个全新的身份，一个在任何档案里都查不到的‘幽灵’。”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
只有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声音，嗒，嗒，嗒。
像是在为旧的林锋，敲响丧钟。
也像是在为新的幽灵，奏响序曲。
沙瑞金的目光变得锐利，仿佛要穿透林锋的灵魂。
“你的任务，就是成为我手里一把没有编号的军刺。”
“替我去查那些我不能查、不方便查的人和事。”
“你的敌人，将是整个汉东盘根错节的腐败集团。”
他伸手指了指窗外沉沉的夜色。
“在这片土地上，有太多见不得光的东西。”
“你的每一次呼吸，都可能暴露在他们的枪口下。”
“你没有后援，没有身份，甚至没有明天。”
“这就是我的交易。”
沙瑞...金看着林锋，一字一顿。
“用一个虚假的‘死’，换一个真实的‘险’。”
“你，敢不敢接？”
空气凝固了。
田国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着林锋，这个年轻人的肩膀上，扛起的是整个汉东未来的希望，也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会如何选择？
林锋的身体动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猛地从椅子上站起。
双脚后跟用力一并，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他的身体再次站得笔首，如同一杆刺破黑暗的标枪。
他向着沙瑞金，再次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这一次，比刚才更加用力，更加决绝。
“报告首长！”
林锋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焚尽一切的炽热。
“只要能让我为牺牲的战友复仇！”
“只要能为国家铲除这些蛀虫！”
“我愿意成为您手中的剑，哪怕剑断人亡！”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讨价还价。
只有一名战士，在接受一场必将载入史册的绝密任务。
田国富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他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敬意。
这哪里是死囚。
这是国之利刃。
沙瑞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那是一种找到完美武器的欣赏，一种棋局落子的快慰。
他走上前，抬手，将林锋敬礼的手臂轻轻按下。
“很好。”
“你的冤案，我会亲自督办，但需要时间来寻找证据，来撬开那些人的嘴。”
“在你沉冤昭雪之前，你必须是另一个人。”
沙瑞金凝视着他。
“从明天起，你叫林正。”
“正义的正。”
“一个普通的退伍军人，一个被社会遗忘的尘埃。”
林锋的嘴唇动了动。
“林正……”
他重复着这个名字，像是在与过去的自己做最后的告别。
沙瑞金点点头，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
“记住，林锋己经死了。”
“你的命，从明天起，不再属于你自己。”
“它属于那些被黑暗吞噬的公正，属于那些被贪腐践踏的尊严。”
“属于人民。”
林锋重重地点头。
“是！”
没有握手，没有盟誓。
两人西目相对，一个关乎汉东未来命运的秘密契约，就在这间不起眼的房间里，无声地达成了。
一个，将在明面上运筹帷幄，掀起反腐的雷霆风暴。
一个，将潜入最深的黑暗里，用利刃割开腐烂的毒瘤。
窗外的天际，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两名军人再次推门而入，沉默地站在林锋两侧。
是时候回去了。
林锋最后看了沙瑞金一眼，然后转身，跟着军人向外走去。
他的脚步沉稳，没有回头。
每一步，都像是在踏碎自己的过去。
门，在身后缓缓关上。
房间里，田国富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书记，这……风险太大了。”
“一旦走漏半点风声，后果不堪设想。”
沙瑞金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清晨冰冷的空气涌了进来，让他瞬间清醒。
他看着远处城市模糊的轮廓，那里有无数的罪恶正在滋生，也有无数的人民正在期盼。
“不破不立。”
沙瑞金的声音平静而有力。
“对付非常之人，需用非常之法。”
“汉东这潭水，太深了，我需要一把能潜到最底下的刀。”
他转过身，看向田国富。
“而且，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丁义珍那边，随时都可能行动。”
田国富神情一凛。
“您的意思是？”
沙瑞金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通知下去。”
“九点整，省委常委会，准时召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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