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心灯·映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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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的泉水如同母亲的怀抱，轻柔地托举着檀汐下沉的身体。水波晃动，将穿透水面的月光切割成破碎摇曳的光斑，映照在她苍白失色的脸颊和紧闭的眼睫上。意识沉沦在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潭，唯有掌心那两朵金色昙花烙印，如同沉入水底的两颗星辰，依旧执着地散发着灼热而璀璨的金芒。
这金芒并不刺目，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照亮了她意识深处那些混沌的迷雾。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灵魂尽头的震颤。
黑暗被金芒驱散，眼前不再是晃动的温泉水影，而是一片无比清晰、却又光怪陆离的幻境！
她仿佛悬浮于九天之上，脚下是翻涌的无垠云海。视线不受控制地被拉扯，聚焦于云海之巅那个迎风而立的银发身影——
是皓光神君！
比之前的记忆碎片更加清晰、更加真实！他周身流淌着柔和而威严的圣光，银发如九天银河，不掺一丝杂色，流淌着纯净的光泽。那身流云广袖的战袍洁白如雪，绣着暗金色的古老符文，随着天风猎猎作响。他微微侧着脸，鼻梁高挺，下颌线条流畅而坚毅。最撼人心魄的是那双眼睛——如同蕴藏了整片星河的苍穹，深邃、浩瀚，眼底流淌着对苍生的悲悯、对天道的敬畏，还有一种…檀汐无法形容的、近乎透明的纯粹与温暖。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有纯净的金色神力流淌，如同阳光凝聚，轻轻拂过下方云海中一片枯竭的山峦。刹那间，枯木逢春，绿意盎然，万物复苏。他唇角勾起的那一丝极淡的笑意，如同冰雪初融，能照亮世间一切阴霾。
这就是…真正的皓光神君？那个立于云端、守护众生的至高战神？
檀汐的意识为之震颤，一股难以言喻的孺慕与向往之情油然而生。
然而，幻境骤然扭曲！
“咔嚓——！！！”
清脆到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撕裂祥和！
云海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彻骨、罡风如刀的诛仙台！粗壮冰冷、刻满镇魔符文的剔骨仙链，如同狰狞的巨蟒，死死缠绕着皓光神君的西肢躯干，锁环深深嵌入皮肉，勒出深可见骨的血痕！金色的神血浸透了他雪白的战袍，滴滴答答落在冰冷的刑台上。
他被迫跪着，原本挺拔的脊梁被锁链压得弯曲，银发凌乱地沾满血污，失去了所有光辉。但他依旧死死地仰着头，那双曾经盛满星河的眸子，此刻燃烧着滔天的火焰！不是魔焰，而是极致的愤怒、刻骨的悲凉，以及一种…被最信任之人背叛的、撕心裂肺的绝望！
“为——什——么——？！”无声的呐喊在他眼中疯狂炸开，震得檀汐意识嗡嗡作响！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锁链刮擦脊椎带来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剧痛！
云端之上，天枢帝君模糊而威严的身影高踞宝座，冰冷无情的声音如同天道审判，滚滚而下：“皓光神君，私通魔道，罪无可赦！剜其仙骨，剃其神魂，永镇无间！”
不！不是的！他没有！檀汐在意识深处尖叫，那股源自皓光神君的悲愤与绝望如同毒火般灼烧着她的灵魂！
幻境再次剧变！
堕魔渊！尸山血海！新生的魔尊踏着无数神魔的残骸，一步步走向骸骨王座。每踏出一步，脚下便蔓延开漆黑的冰霜。那串沉重冰冷的玄铁脚链死死锁在他的右踝，拖曳在污血与碎骨中，发出“铮啷…铮啷…”的亡魂哀鸣。他坐上王座，暗紫的瞳孔扫过匍匐的魔众，眼中再无星辰，只剩一片死寂的、深不见底的寒潭。指尖无意识地拂过左耳那枚新生的、冰冷刺骨的黑曜石耳钉，一丝极淡的、混杂着暴戾与迷茫的困惑，在他眼底一闪而逝。
紧接着，画面疯狂闪烁！
冰窖！玄冰棺椁！神魔之力在他体内惨烈绞杀！皮肤崩裂出暗金色的裂痕！仙魂碎片离体时的璀璨与痛苦！他空洞死寂却又蕴含毁天灭地狂怒的眼神！最后，是那崩断的一小节玄铁脚链，和射向她掌心的、温暖到灼魂的仙魂碎片…
所有的画面，所有的情绪——云巅的圣洁，刑台的绝望，魔渊的死寂，冰棺的痛苦…如同无数把烧红的利刃，狠狠凿刻进檀汐的意识最深处！作者“伊普达琳酱”推荐阅读《黯渊光》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远比之前任何一次记忆碎片的冲击都要猛烈、都要完整！
“啊——！”檀汐在冰冷的泉底猛地蜷缩起身体，喉咙里发出无声的痛苦嘶鸣！泪水汹涌而出，瞬间融入温暖的泉水之中。
她明白了。
那不仅仅是记忆碎片。
那是他残存的仙魂碎片，带着他千年来的所有光荣与梦想，所有痛苦与挣扎，所有不甘与执念，以一种最霸道、最惨烈的方式，烙印在了她的灵魂里，嫁接在了她的本源之上！
掌心那两朵金昙灼热得如同要融化！浩瀚的神力不再是无根之萍，而是如同在她灵脉中开辟了新的河道，汹涌奔流，与她自身的净化灵力开始了一种缓慢而痛苦的融合！这种融合带来力量的同时，更将他那份沉重的、撕裂灵魂的情感负担，毫无保留地压在了她的心上！
她能感觉到他的痛！他的恨！他的迷茫！还有那深藏在魔渊最底层、连他自己或许都己遗忘的…一丝对光明的眷恋…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被这庞大的情感洪流彻底冲垮的瞬间——
幻境的最后，定格在了一幅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画面上：
依旧是那片冰冷的玄冰棺椁前。他背对着她，银发垂落，黑袍破碎，身影孤绝而沉重。就在空间之力将她吞噬的前一刹那，他那只垂落在身侧、无力而僵硬的手，极其微弱地、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手指。
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
像是在虚空中，想要握住什么…最终却只能徒劳地抓住一片冰冷的虚无。
就是这个细微到极致的动作，像一根最锋利的针，猝不及防地刺穿了所有磅礴的记忆洪流，精准地刺入了檀汐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一种尖锐的、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悸动，如同藤蔓般瞬间缠绕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为什么…
为什么要给她这些？
为什么宁愿撕裂最后的残魂也要把“钥匙”给她？
为什么在最后那一刻…会流露出那样徒劳的…
……
温暖的水流轻柔地拂过她的身体。檀汐缓缓地、挣扎着在泉底睁开了眼睛。
琥珀色的眼瞳里，之前的惊恐、迷茫、无助己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染上了风霜的悲悯与了然。掌心那两朵金昙烙印依旧灼热，却不再让她感到恐慌。那浩瀚的神力在体内奔涌，与她的本源交融，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感，也带来了无法推卸的沉重。
她动了动手指，感受着水流划过掌心的温度，也感受着那烙印深处传来的、属于另一个灵魂的微弱悸动。
她缓缓浮出水面。
月光依旧温柔，灵山依旧宁静。榕树爷爷的虚影仍守在岸边，苍老的脸上充满了担忧和深切的悲伤，碧绿的光泪依旧在他脸颊旁莹莹闪烁。
“孩子…你…”榕树爷爷的声音沙哑而颤抖。
檀汐没有立刻回答。她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双手。月光下，那两朵金昙烙印光华内敛，却愈发显得神秘而深邃。她缓缓握紧手掌，仿佛要将那份沉重的温暖和痛苦一同攥紧。
然后，她抬起头，望向榕树爷爷，琥珀色的眼瞳中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悲伤与坚定的光芒。
“爷爷，”她的声音还带着一丝虚弱，却异常清晰，“告诉我…”
“千年前，诛仙台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
“种出我的人…”
“和害他的人…”
“是不是…同一个？”
她的目光清澈，却仿佛穿透了千年的时光，首指那被鲜血和谎言掩盖的真相核心。
温泉氤氲的雾气缭绕在她周围，发间那朵半黑半金的白昙无声绽放，花瓣上金纹流转，暗影盘踞。
掌心烙印灼灼，映照心渊，亦映照着万里之外，魔宫深处，冰棺之前，那片永恒的孤寂与黑暗。
心灯己燃，迷雾将散。
真正的劫难，此刻才悄然掀开冰山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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