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灵山·烬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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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间扭曲的眩晕感如同狂暴的漩涡，撕扯着檀汐的意识。无数光怪陆离的色彩碎片在眼前疯狂闪烁、炸裂，又归于黑暗。唯有掌心那两朵金色昙花烙印灼热滚烫，如同两颗楔入灵魂的星辰，在无边的混乱中锚定着她最后一丝清明。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万年。
“噗通！”
一声闷响，伴随着飞溅的水花和一声短促的惊叫。
刺骨的冰寒瞬间被温暖的、带着熟悉草木清香的暖流所取代。水流温柔地包裹住她冰冷的、伤痕累累的身体，抚平着空间传送带来的剧烈撕扯感。
檀汐猛地从水中挣扎着抬起头，剧烈地咳嗽起来，呛出几口带着血腥味的池水。视线因水和泪水而模糊，她胡乱地抹了一把脸，急切地环顾西周——
月光如水，温柔地洒落在氤氲着雾气的泉池上。池边熟悉的嶙峋怪石，石缝间生长着的、散发着莹莹微光的月光苔。空气中弥漫着灵山特有的、混合了百种花香和清冽泉气的味道。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在月色下呈现出墨蓝色剪影的山峦轮廓，以及那棵巨大无比、枝叶如同华盖般伸向夜空的古老榕树…
是灵山！是她日夜思念的、坠渊前追逐流萤的那处温泉！
她回来了？！
巨大的、不真实的狂喜如同暖流瞬间冲垮了恐惧和疲惫！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温暖的泉水中爬上岸边光滑的石头，湿透的纱裙紧紧贴在身上，冰冷的地面此刻却让她感到无比踏实。她贪婪地呼吸着熟悉的、干净的空气，胸腔中那股属于魔渊的污浊和血腥味似乎都被涤荡一空。
“呜…爷爷…小汐回来了…”她抱着膝盖，将脸埋进尚且的臂弯里，忍不住发出劫后余生的、带着哭腔的啜泣。发间那朵檀香白昙似乎也感应到环境的改变，微微舒展着花瓣，那圈盘踞在根部的暗影在纯净的月光下，似乎都淡去了少许。
然而，这份劫后余生的喜悦并未持续太久。
掌心那两朵金色昙花烙印再次传来不容忽视的灼热感！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滚烫，更带着一种奇异的刺痛，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试图从烙印深处钻出来！
檀汐吃痛地摊开双手。
月光下，那两朵盛放的金昙烙印光华流转，比在魔渊冰窖时更加清晰、更加璀璨！熔金般的纹路仿佛拥有生命般缓缓蠕动。而更让她惊骇的是，随着这灼热和刺痛，方才在冰窖中被强行灌入脑海的那些记忆碎片，竟再次不受控制地翻涌起来！
皓光神君云巅的侧影，诛仙台上的锁链与血，堕魔初时空洞死寂的眼眸…尤其是那抹惊鸿一瞥、让她灵魂悸动的纯净白昙虚影！这些画面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扎刺着她的神经！与之伴随的，是那股浩瀚而温暖的神力，正从烙印深处源源不断地涌入她的西肢百骸，滋养、拓宽着她的灵脉，让她虚弱疲惫的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恢复，甚至…变得比坠渊前更加强大！
这力量是真实的，这记忆的痛楚也是真实的！
那个银发的魔尊…皓光神君…幽渊…他撕裂神魂的痛苦，他冰棺前的自毁，他最后那空洞死寂却又蕴含狂怒的眼神…
“不…不要想了…”檀汐痛苦地抱住头，试图将这些不属于她的记忆和情感驱逐出去。可那烙印如同刻入了灵魂深处，根本无法摆脱！掌心越来越烫，记忆的碎片越来越清晰，那股神力在她体内奔涌，几乎要满溢出来！
她猛地站起身，踉跄着扑到温泉边，疯狂地将双手浸入温暖的泉水中！
“洗掉…快洗掉！”她语无伦次地喃喃着，用力搓洗着掌心的烙印，仿佛那是什么污秽不堪的东西。清澈的泉水被她掌心的金芒映亮了一小片，却根本无法洗去那如同生来就长在那里的金色昙花！反而那温暖的泉水似乎更加刺激了烙印，灼热感和刺痛感愈发强烈！
“啊啊啊！”檀汐绝望地甩着手上的水珠，看着掌心那两朵依旧璀璨、甚至因为泉水的浸润而显得更加鲜活的金昙，一种巨大的无助和恐慌瞬间将她淹没。
这到底是什么？他为什么要给她这个？那缕仙魂碎片…她吸收了他的力量，是不是…也成了害他彻底堕魔的帮凶？
就在她心神剧烈动荡，几乎要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和记忆逼疯之际——
“小汐？！”
一个苍老、慈祥，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黯渊光》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却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和颤抖的声音，如同炸雷般在她身后响起！
檀汐猛地回头！
只见温泉畔那棵巨大榕树的阴影下，一个由虬结根须和莹莹绿光凝聚而成的、慈眉善目的老者虚影，正缓缓浮现。正是守护灵山、看着她长大的榕树爷爷！
然而此刻，榕树爷爷那张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脸上，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恐惧！他那双由光晕构成的眼眸，死死地盯着檀汐摊开的、流淌着金芒的双手，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你…你手上的…那是…神君魂印？！还有你身上…这浩瀚的…是皓光神君的本源神力？！你…你从哪里沾染来的？！这不可能！神君他早己…”老人的话语戛然而止，仿佛提到了某个绝对不能触碰的禁忌，巨大的恐惧让他整个虚影都剧烈地波动起来！
檀汐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跌跌撞撞地扑向榕树爷爷的虚影，泪水再次决堤：“爷爷！爷爷！我…我不知道…我掉进了魔渊…遇到了一个银头发的魔尊…他…他给我喝奇怪的东西…然后我的手就…”她语无伦次，试图将掌心的烙印展示给老人看，那金芒甚至将榕树爷爷绿色的虚影都染上了一层金色。
“魔渊？！银发魔尊？！”榕树爷爷的虚影猛地向后飘退了一截，仿佛那金芒是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他脸上的惊骇变成了彻底的恐惧和一种…深切的悲痛？“你见到了…他？他还…活着？这烙印…这神力…难道是他…亲手…？不！这不可能！他怎么会…怎么能…”
老人的话语混乱不堪，充满了矛盾和巨大的惊悸。他似乎在极力否认着什么，却又被眼前的事实冲击得心神俱裂。
就在这时，檀汐发间那朵檀香白昙，似乎受到了掌心金昙烙印和榕树爷爷剧烈情绪波动的双重刺激，无风自动，轻轻摇曳起来。
原本纯净的白色花瓣上，那圈被压缩回根部的极淡暗影，竟随着白昙的摇曳，如同滴入水中的墨滴，再次极其缓慢地、却又异常顽固地…向上蔓延了一丝！虽然极其细微，但在月光和掌心金芒的映照下，那丝墨痕般的暗影，与纯净的白、璀璨的金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刺眼！
榕树爷爷的目光瞬间被这异变吸引！他的虚影猛地僵住，所有的震惊和恐惧在刹那间凝固，转而化作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复杂的情绪——那是了然，是绝望，是无法言说的巨大悲伤！
“原来…如此…”榕树爷爷的声音变得极其沙哑、低沉，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千万岁。他不再看檀汐掌心的烙印，而是缓缓抬起由光影构成的手，颤抖着指向檀汐发间那朵半黑半金的白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心脏里挤出来的血沫：
“蚀魔之印…神陨之痕…他终究…还是走上了这条路…用这种方式…把‘钥匙’…交给了你…”
“钥匙？什么钥匙？爷爷，到底是怎么回事？您认识那个魔尊？他到底是谁？”檀汐急切地追问，榕树爷爷的话如同雾里看花，让她更加迷茫和不安。
榕树爷爷却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追问。他的虚影在月光下剧烈地波动着，似乎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他猛地抬头望向魔渊的方向（尽管隔着千山万水），那双光晕构成的眼眸中，竟缓缓流淌下两行由纯净木灵之气凝结的…碧绿色光泪！
“痴儿…痴儿啊…”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哀恸，“剜骨剃魂之痛…千年魔渊之苦…竟都未能磨灭你那一点执念吗？竟要用这最后残魂…铸此绝路…你让她…让她如何承受得起啊…”
话音未落——
“嗡——！！！”
檀汐掌心的金色昙花烙印毫无征兆地再次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一股比之前更加庞大、更加难以控制的神力洪流从中奔涌而出，瞬间冲垮了她刚刚有所恢复的灵脉所能承受的极限！
“呃啊——！”檀汐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狠狠击中，猛地向后倒飞出去！
“小汐！”榕树爷爷的虚影惊呼一声，试图用根须去接，却首接穿透了她的身体——他终究只是一缕灵体！
“噗通！”
檀汐重重地摔回温暖的温泉水中，溅起巨大的水花。意识在庞大的神力冲击和记忆碎片的撕扯下，如同狂风中的残烛，瞬间熄灭。她沉入水底，掌心那两朵金昙的光芒透过晃动的泉水，将池底映照得一片光怪陆离。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瞬，她仿佛又听到了那沉重的、拖着金属颤音的脚步声，看到了那双空洞死寂的、冻结一切的紫瞳…
还有榕树爷爷那绝望悲怆的呼喊，在水中变得模糊而遥远：
“…劫数…这都是劫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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