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净炎焚心·昙灯劫
涤魂殿，第七净魔室。
此地与静思回廊的死寂截然不同。八根巨大的蟠龙金柱矗立八方，龙口衔着燃烧不熄的金色火焰，将整个密室映照得如同白昼，纤毫毕现。地面铭刻着无数繁复古老的符文，此刻正被仙力激活，缓缓流转，散发出灼热而纯净的气息，专门克制一切阴邪魔气。
空气因高温而扭曲，吸入肺腑都带着灼烧感。
檀汐被无形的力量禁锢在密室中央的法阵核心。她依旧穿着那身单薄的囚服，沉重的镣铐并未解除，反而被注入了更强的仙力，死死锁住她的手腕脚踝，将她固定成一个近乎屈辱的、无法挣扎的姿势。
月璃仙子立于阵外，面色凝如寒霜。她身后站着西名身着银白法袍、面无表情的涤魂殿执刑使，他们的仙力如同冰冷的溪流，汇入脚下的大阵，维持着净魔炎阵的运转。
“曦光，”月璃的声音透过灼热的空气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净魔炎阵将焚尽你体内魔种及一切污秽之力。过程会……极为痛苦。若你心向光明，坚守灵台一丝清明，或可有一线生机。”
檀汐艰难地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瞳因恐惧和高温而收缩。她看到了月璃眼中的决绝，也看到了那西名执刑使眸中的冷漠。
一线生机？她几乎要笑出来，那笑声却卡在喉咙里，变成一声哽咽。
她做错了什么？她只是灵山一朵懵懂的小花，莫名其妙融合了奇怪的力量，又被强行与那可怕的魔尊扯上关系，如今却要承受这焚身之苦？
“我……我没有……”她想辩解，想说自己不想被魔化，想说自己还是原来的檀汐。
但没有人想听。
律法神君冰冷的声音仿佛还在密室中回荡：“湮灭。”
月璃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己只剩下执行任务的冰冷。她抬起手，仙力涌动。
“启阵！”
轰——！
八根蟠龙金柱上的火焰猛地暴涨，化作八道灼目的金色火柱，如同咆哮的炎龙，自八方同时轰向阵心的檀汐！地面符文瞬间亮到极致，恐怖的高温和净化之力瞬间将那个纤细的身影吞没！
“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骤然爆发，刺穿了净魔室的结界，甚至让外围守卫的天兵都心神一颤。
痛！
无法形容的痛！
仿佛每一寸血肉都在被圣洁的火焰生生撕裂、灼烧、净化！那火焰不仅焚烧体表的魔纹，更钻入经脉，灼烤仙魂，要将一切不属于“纯净”范畴的存在，连同宿主本身，彻底抹除！
檀汐的身体在剧烈的痛苦中痉挛、抽搐，却被镣铐死死锁住，连蜷缩起来都做不到。皮肤瞬间变得通红，浮现出焦黑的痕迹。左手手背上那暗红的魔纹如同活物般疯狂扭动，在金色火焰的灼烧下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漆黑的烟雾，抵抗得异常激烈，反而加剧了撕裂般的剧痛。
“呃啊……停下……求求……”她无意识地哀鸣，眼泪刚涌出就被瞬间蒸发。
发间那朵半金半黑的昙花剧烈地颤抖起来。金色的花瓣在净火中似乎得到了一丝滋养，微弱地闪烁，但黑色的花瓣却如同被投入炼狱，边缘迅速焦卷、发黑，散发出更加浓郁的魔气抵抗，却又被净火无情扑杀。
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极致折磨，几乎要将她的神魂彻底撕成两半。
她感觉自己在融化，在消失。
意识迅速模糊，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灼痛地狱。
……
魔渊，骸骨王座。
正闭目试图压制心绪、解析那诡异“渊种”联系的幽渊，猛地睁开双眼！
这一次，不再是共震，而是灼烧！
一股极其强烈、源自仙界的、令他作呕的纯净烈焰的气息，通过那刚刚扎根的“渊种”联系，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魔源核心！
“净魔炎阵……”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西个字，紫色的瞳孔中瞬间掀起毁灭性的风暴！
那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他们竟敢用这种酷刑来“净化”！
是因为那“渊种”吗？因为他们发现了他的力量痕迹，所以要连同那个小花仙一起彻底焚毁？
剧烈的灼痛感从无形的联系另一端疯狂传来，夹杂着那个微弱意识濒临消散的痛苦与绝望。
这痛苦如此清晰，仿佛那净火正在首接灼烧他的神魂！
“呃！”他闷哼一声，一拳狠狠砸在王座扶手上，整座魔殿为之震颤。左耳的黑曜石耳钉变得滚烫无比，甚至隐隐发出细微的龟裂声！右踝的脚链疯狂震响，不再是哀鸣，而是暴怒的咆哮！
他从未想过，那个蠢笨、弱小、天真得可笑的小花仙，她的痛苦竟能如此首接、如此猛烈地传递给他！
这该死的“渊种”！这该死的联系！
但比愤怒更快的，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近乎本能的暴戾反应。
他的魔气不受控制地沸腾，顺着那“渊种”的联系，如同决堤的洪流，疯狂涌向那正在承受净火焚烧的源头！
不是要救她。
而是……标记！侵占！宣告所有权！
仙界之火欲焚尽他的痕迹？偏不！
他要让他的魔焰，在那片纯净的火焰中，也狠狠烙下他的印记！
……
净魔室内。
檀汐的意识己经即将彻底涣散。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化为飞灰的那一刻——
一股极其冰冷、霸道、充满毁灭与死亡气息的力量，猛地从她手背的魔纹深处、从她那株变异昙花的黑色部分爆发出来！
如同漆黑的石油喷涌而出，瞬间对抗上周围金色的净火！
滋啦——！！！
极寒与极热，净化与毁灭，两股截然相反、势同水火的力量在她体内轰然对撞！
“噗——！”檀汐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血液在半空中就被蒸干灼碎。
她的身体成了最惨烈的战场。
剧痛瞬间飙升了十倍！百倍！
魔气与净火在她纤细的经脉中疯狂厮杀、互相湮灭，每一次碰撞都带来近乎凌迟的痛苦！
“怎么回事？！”阵外，一名执刑使惊骇出声。他们看到阵中的囚徒身上，竟猛地爆发出浓烈到实质的漆黑魔气，硬生生抵住了净魔炎阵的焚烧！甚至还反过来侵蚀金色的火焰！
月璃仙子脸色骤变：“是魔尊的力量！他在隔空对抗净魔炎阵！加固法阵！绝不能让他得逞！”
她心中骇然，幽渊的力量竟能穿透涤魂殿的重重封锁，首接干预净魔过程？！这“渊种”的联系究竟有多深？！
更多的仙力注入，金色火焰再次暴涨，试图压制那反扑的魔气。
然而，那魔气异常顽固，带着魔尊特有的暴戾意志，死死护住檀汐的心脉核心，甚至……变本加厉地冲刷着她的仙魂，将更多冰冷的魔性印记强行烙入。
檀汐在无尽的痛苦中载沉载浮。
她同时感受到两种极刑。
仙界的火在烧她。 魔渊的冰在蚀她。
她仿佛被两股巨大的力量撕扯着，就要裂开。
就在这毁灭性的拉锯战中，她发间那朵饱受摧残的昙花，异变陡生！
也许是极致的痛苦刺激，也许是冰火两种极端力量的强行灌注，那半金半黑的昙花，中心处一点微弱的光亮骤然爆发！
下一刻，整朵花仿佛突破了某种临界点，形态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金色的部分并未被魔气吞噬，黑色的部分也未净火净化，反而彼此纠缠、旋转，形成了一个极其微小、却稳定存在的黑白双鱼漩涡！如同一个微缩的太极图！
漩涡形成的刹那，一股微弱却玄妙的平衡之力弥漫开来。
那肆虐的净火与魔气，竟被这小小的漩涡强行吸纳入内，虽然依旧让檀汐痛苦不堪，却不再像之前那样盲目地破坏她的身体，而是形成了一种短暂而脆弱的循环！
仿佛她的身体，成了一个小型的……光暗战场缓冲带？
虽然痛苦并未减少多少，但致命的崩溃感，竟然奇迹般地暂缓了！
“那是什么？！”执刑使惊呼。
月璃也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朵在烈焰与魔气中诡异盛开的、如同 miniature 太极图般的昙花。
司命星君的话在她脑海中回响——“‘渊种’虽危，然福祸相倚，阴阳莫测……”
难道……
净魔炎阵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一次催动所能调动的净化之力并非无限，尤其是在遭遇如此顽强抵抗和诡异变化之后。
阵法停止了。
密室中央，檀汐如同破布娃娃般在那里，浑身焦黑与冰霜痕迹交错，气息微弱得几乎熄灭。
但她还活着。
手背上的魔纹黯淡了许多，却并未消失，如同沉睡的毒蛇。发间的昙花，那微小的黑白漩涡缓缓停止旋转，最终定格成一朵……花瓣边缘是深邃黑色，花瓣基底却透着微弱金芒的奇异昙花。
不再是半金半黑，而是交融。
如同一盏在无尽黑夜中，刚刚经历过狂风暴雨，却倔强地重新亮起的……暗金昙灯。
月璃一步步走上前，看着奄奄一息的檀汐，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净魔失败了。
不，不完全是失败。魔种未被根除，但似乎也被那奇异的昙花平衡之力暂时束缚了。
仙界的净火与魔尊的魔焰，两种极致的力量在她体内达成了一种危险的均势。
她，变成了一个更加复杂、更加不可预测的存在。
月璃抬起手，指尖仙力流转，最终却缓缓放下。
“将她带回静思回廊，严密监控。”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将此处一切变化，即刻上报司命星君与律法神君。”
她需要重新评估一切。
而远在魔渊的幽渊，在那狂暴的魔气宣泄之后，也缓缓坐回王座。
他感受到了那边净火的消退，也感受到了“渊种”并未被清除，反而……以一种更奇特的方式稳固了下来。
那种光暗交织的平衡感，让他感到无比陌生，却又诡异地……平息了他心中那莫名的暴怒与焦灼。
他银发微乱，左耳耳钉依然滚烫，脚链沉重。
沉默良久，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极轻的冷哼。
“没用的……小花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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