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心灯初绽·渊声恸
玄玉石门沉重的闭合声，如同敲响了某种命运的丧钟，在檀汐的心湖中激起绝望的涟漪。司命星君留下的那句话——“土壤早己备好，种子亦非偶然，静候栽种之时将近”——像是最阴冷的咒语，缠绕着她的仙魂，汲取着她仅存的热度。
土壤？是指这座囚禁她的静思回廊？还是指……她本身？ 种子？是她？还是她体内这来自幽渊的力量？ 栽种？他们要把她怎么样？
工具……她只是一件等待被使用的工具……
这个认知比镣铐更冰冷，比孤独更窒息。先前因与魔渊产生诡异联系而滋生的一丝微妙勇气，此刻荡然无存。巨大的恐惧和无助如同魔渊最深处的寒潮，彻底将她淹没。她不再挣扎，甚至连侧头的力气都仿佛失去，琥珀色的眼瞳空洞地望着回廊顶部那些黯淡的基础符文，像是失去了焦距，也失去了光。
眼泪无声地滑落，滚烫地淌过冰凉的皮肤，滴落在身下的玉榻上，留下转瞬即逝的微小湿痕。
她想幽渊了。 不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黯渊魔尊，而是那个会被糖浆粘住睫毛、会顶着一头乱发出席朝会、在她吹吹手指时耳钉会发烫的幽渊。 他现在在哪里？他知道她在这里吗？他知道她快要被……“栽种”了吗？
极致的恐惧和思念催生出某种决绝的力量。
她不再去管那些可能还在零星监视的符文，也不再顾忌所谓的仙律天条。她只是凭借着本能，将自己残存的、微弱的仙灵意识，混合着那被封印在体内却依旧与她有着奇异连接的魔尊之力，疯狂地涌向发间那朵半黑半金的阴阳昙。
不再是小心翼翼的试探，而是孤注一掷的呐喊！
‘幽渊……’ ‘幽渊……！’ ‘救我……’
没有具体的语言，只有最纯粹的情感脉冲——恐惧、思念、求助——如同濒死小兽的哀鸣，沿着那条无形的、冰冷的、连接着魔渊的丝线，不顾一切地奔涌而去！
与此同时，或许是因为她剧烈的情绪波动，或许是因为司命星君方才那一下“拨动”的余效，她发间的阴阳昙光芒剧烈闪烁起来，黑金两色光芒疯狂流转交替，一股微弱却坚韧的净化之力混合着一丝精纯的魔气，竟强行冲破了部分“同命星锁”的压制，在她周身形成了一圈极不稳定的、明灭交杂的光晕。
魔域，黯渊宫最深处。
幽渊猛地从冰冷的玄玉王座上惊醒！ 就在方才，他左耳的黑曜石耳钉毫无征兆地爆发出灼魂刺骨的剧痛，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仿佛有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他的颅脑，几乎要撕裂他残存的神魂！ “呃啊……！”他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吼，修长的手指猛地攥紧王座扶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冰冷的魔气失控地炸开，将殿内侍立的几名魔将瞬间掀飞出去，狠狠撞在漆黑的殿柱上。
还不等他从这突如其来的剧痛中缓过神，一股强烈到让他心脏骤停的心悸感如同九天劫雷般轰然击中了他！
是檀汐！ 是她的气息！充满了无法言说的巨大恐惧、绝望和……濒死般的哀求救赎！
那感觉如此清晰，如此强烈，仿佛她正就在他眼前坠入无底深渊。与此同时，他右踝上那沉寂了千年、唯有在特定时刻才会发出哀音的玄铁脚链，此刻竟疯狂地震颤起来，那些破碎的镇魔符文像是被无形之力激活，迸发出刺眼的、极不稳定的蓝光，发出尖锐至极的嗡鸣，不再是亡魂低语，而是歇斯底里的警报！
“小汐……！”幽渊紫金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周身翻涌的魔气瞬间变得狂暴无比，整个黯渊宫都在他的力量下剧烈震颤，穹顶落下簌簌尘埃。
他甚至能隐约“听”到，从那剧烈震颤的脚链另一端，透过无尽虚空传来的、她发间那朵该死的花疯狂闪烁的能量噪音，以及……她那微弱却撕心裂肺的情感呼唤！
她出事了！就在此刻！她正在承受极大的痛苦和恐惧！
仙界！他们怎么敢？！他们对她做了什么？！
滔天的怒火混合着一种他几乎快要遗忘的、名为“恐慌”的情绪，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
“轰——！” 黯渊魔尊的身影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漆黑魔焰，裹挟着毁天灭地的气息，瞬间冲破宫殿穹顶，首扑九霄云庭的方向！那狂暴的魔威如同海啸般席卷开来，惊动了整个魔域！
静思回廊内。
檀汐并不知道自己孤注一掷的呐喊引发了何等恐怖的回应。她只觉得在情感宣泄而出的瞬间，身体仿佛被抽空，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冰冷。
然而，就在她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边缘——
咚！！！咚！！咚！！！
那条连接魔渊的冰冷丝线，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和强度，疯狂地震荡起来！一声声沉重、急促、充满了暴怒与焦灼的“叩击”，如同洪荒巨兽疯狂锤击着世界壁垒，悍然撞入她的仙魂！
不再是试探，不再是警告，而是明确无误的回应！是来自深渊最深处、携带着焚天灭地之怒的确认与安抚！
‘我在！’ ‘撑住！’ ‘我就来！’
那感觉霸道、狂躁，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急切和……承诺。
几乎在同一时刻！ 檀汐周身那明灭交杂的光晕，以及她发间疯狂闪烁的阴阳昙，仿佛被这来自魔渊的狂暴“叩击”声注入了某种奇异的力量，光芒骤然稳定了一瞬！
嗡——！
一股微弱却真实的暖流，竟强行从那被“同命星锁”和无数封印压制得死寂的环境中渗透出来，源自她身下的玉榻，更深处的地脉，温柔地、坚定地反哺回她的体内。
是那个“老闷”！ 它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魔尊之怒和檀汐的绝望所触动，做出了极其微弱的回应！
魔渊的狂暴怒鸣，地脉的微弱暖流，一阴一阳，一狂暴一温和，竟在这一刻，以檀汐的身体和仙魂为战场，也是为桥梁，产生了某种不可思议的短暂交汇！
檀汐发间的阴阳昙，在这奇异交汇的瞬间，光芒大盛！那半黑半金的色泽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融合，最终竟凝结成一滴如同实质的、混沌色的露珠，悬在昙花的花蕊之上，散发出一种既非纯粹光明也非纯粹黑暗、却蕴含着庞大生机与毁灭气息的奇异波动！
然后，那滴露珠轻轻滴落，落在她的眉心。
一股难以言喻的平静力量温和地荡开，暂时驱散了她心中部分的恐惧和绝望，仿佛在无边的黑暗中，为她点亮了一盏微弱的、却只属于她的……
心灯。
檀汐空洞的眼瞳里，终于重新汇聚起一点微弱的光芒。她艰难地抬起被禁锢的手，指尖颤抖着，触碰向眉心那残留的、温润的触感。
远在九天之上，正疯狂撕裂空间赶往仙界的幽渊，猛地感觉到耳钉的灼痛和脚链的尖鸣骤然减轻了一瞬，仿佛被一股温柔却坚定的力量轻轻拂过。
他狂暴的身影在空中微微一顿，紫金色的眼瞳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碎裂金芒。
“……小汐？”
而静思回廊外，尚未远去的司命星君似有所感，蓦然回首，望向紧闭的石门。他宽大袖袍中，正在推演周天星辰的手指猛地一滞。
“阴阳衍化，心灯自燃？”他古井无波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极细微的、算筹之外的惊诧。
栽种之局，似乎闯入了一只不在命轨之中的……萤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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