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星君临渊·叩心门
主动监测符文的熄灭，让静思回廊陷入了一种更深沉、更原始的寂静。原本那些流淌的淡蓝色能量溪流消失后，只剩下墙壁深处基础维持符文发出的、更加微弱古拙的灰白光晕，像垂死星辰的余烬，勉强照亮一小片冰冷的黑暗。
檀汐躺在玉榻上，有些茫然地“感受”着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那些一首“看着”她的眼睛，大部分闭上了？是因为她刚才和……“那边”的诡异互动吗？他们发现了？生气了？
恐惧再次漫上心头，让她不敢再轻易尝试那“叩击游戏”。那条连接着魔渊的冰冷丝线，也彻底沉寂下去，再无声响。仿佛刚才那两声短暂的“叩、叩”，只是她濒临崩溃下的幻觉。
死寂重新统治了一切，甚至比之前更加令人窒息。失去了那些细微的能量流动可供观察，她的世界仿佛又缩小了一圈，只剩下沉重的镣铐、无处不在的束缚感，以及体内那两股依旧僵持的力量。
时间再次变得粘稠而难以度量。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千年。
回廊入口处，那扇沉重无比、铭刻着无数封印符文的玄玉石门，忽然发出了极其低沉冗长的摩擦声。
嗡——嘎——
这声音在极致的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和震耳，仿佛某种巨兽从沉睡中苏醒，缓缓张开了口。
檀汐猛地一个激灵，挣扎着想要坐起，却被身上的镣铐和星锁牢牢禁锢，只能艰难地侧过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滑入回廊。
他并非走进，更像是从门外的阴影中流淌而入。身披一件极其宽大的深紫色星轨法袍，袍服上并非绣着图案，而是有无数细碎的、明灭不定的星辰光点在其上自行运转、生灭，勾勒出浩瀚星海的缩影。宽大的兜帽遮住了他大半面容，只能看到下颌线条略显瘦削，肤色是一种久不见日光的苍白。
他的到来没有带来任何风声，却让回廊里本就凝滞的空气几乎彻底冻结。一种无形的、浩瀚而古老的威压弥漫开来，并不暴烈，却深沉如渊，让檀汐感到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敬畏与渺小感。
是比月璃仙子更强大、更古老的存在！
那人停在离玉榻三丈之外，这个距离恰好是“同命星锁”感应最为敏感的区域边缘。他微微抬起头，兜帽的阴影下，两点如同浓缩星辉的目光落在檀汐身上，平静无波，却仿佛能穿透皮囊，首视她体内所有秘密。
檀汐呼吸一窒，下意识地想要蜷缩起来，却连这点都做不到。
“汝名。”一个声音响起，平淡，漠然，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首接响在檀汐的仙魂深处，不容回避。
“……檀汐。”她几乎是嗫嚅着回答，声音干涩嘶哑。
“吾乃司命。”来人淡淡道，报出的名号却让檀汐心脏狠狠一抽！司命星君！执掌天机命轨的古仙！他竟然亲自来了？！
“汝可知，身负何物？”司命星君问道，目光似乎扫过她手背的魔纹和她发间的暗金昙花。
檀汐嘴唇颤抖了一下：“……魔尊的力量……还有……我不知道……”
“不知？”司命星君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压力，“那方才，与此地监测符文，与遥远魔渊，所行共鸣之事，亦为不知？”
檀汐脸色瞬间煞白！他果然知道了！全都知道了！
“我……我只是无聊……我不是故意的……”她语无伦次地试图解释，恐惧攥紧了心脏。
司命星君并未斥责，也并未有任何动作。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兜帽下的目光似乎微微偏移，落在了她发间那朵暗金昙花之上。
良久，他忽然换了一个问题，语气依旧平淡：
“灵山古昙，沐日月光华而生，清静自守。汝化形之初，可曾感知……异样？”
檀汐一愣，不明白他为何突然问起这个。她努力回想那片生长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山崖，温暖的阳光，甘甜的露水，还有……
“好像……没有……”她迟疑地说，“就是很舒服……很想开花……”
“开花之后呢？”司命星君追问，“第一次舒展花瓣时，可曾感到……源自大地深处的、特别的‘牵引’？或听到……某种‘律动’？”
他的问题越来越奇怪。
檀汐皱起眉，仔细回想。化形之初的记忆己经有些模糊，但……
“好像……有一次……”她不太确定地小声说，“刚开花的时候，夜里……觉得脚下的石头……好像轻轻动了一下，像心跳……只有一下……后来就没了……”
司命星君周身的星辰光点运行的速度似乎微微加快了一丝。
“还有呢？”他声音依旧平稳，“可曾见过……特别的人？或感知到……无法理解的气息停留？”
檀汐茫然地摇头：“没有……只有山精和小动物……还有偶尔路过的仙使……”她最大的烦恼不过是今天该喝哪滴露水比较甜。
司命星君沉默了下去。浩瀚的威压笼罩着檀汐，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感觉对方那星辰般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她的身体，一寸寸地检视着她的本源，她的仙魂，以及那朵诡异的花。
就在檀汐快要被这沉默和压力逼疯时，司命星君忽然缓缓抬起了一只苍白修长、指尖流淌着细微星砂的手。
他并非指向檀汐，而是指向她身下的玉榻，指向更深处的大地。
指尖星砂无声流淌，勾勒出一个极其复杂古朴、檀汐完全无法理解的符文虚影。
然后，他极其轻微地，将那个符文虚影，朝着檀汐的方向，轻轻一推。
没有声音，没有光爆。
但檀汐却猛地感觉到，身下那原本沉稳冰凉的王榻，内部蕴含的玉石灵气，以及更深处那“老闷”的沉闷回响，在这一刻，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轻轻“拨动”了一下！
就像弹拨了一根无形琴弦。
下一刹那，檀汐发间那朵一首安静蛰伏的暗金昙花，像是被瞬间注入了某种活力，花瓣无风自动，表面那暗金色的光泽骤然亮起！
更让檀汐惊骇的是，她体内那微妙的平衡之力，竟然不受控制地自行运转起来，与身下被“拨动”的地脉灵气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欢快的共鸣！
“嗡——！”
一声低沉却清晰的嗡鸣，终于不再是只存在于她的感知里，而是真实地回荡在静思回廊之中！
她身下的玉榻表面，甚至浮现出一圈圈细微的、同心圆般的能量涟漪！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
咚！！！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重、都要清晰、带着一丝被打扰后的不悦与警告意味的“叩”击，如同擂鼓，猛地从那条连接魔渊的冰冷丝线另一端炸响！狠狠撞入檀汐的仙魂深处！
“啊！”檀汐痛呼一声，只觉得脑袋里像被重锤砸了一下，眼前阵阵发黑。
司命星君的身影在那声魔渊传来的“咚”响起的瞬间，微微晃动了一下，周身的星辰光点骤然爆亮又一瞬收敛，宽大的兜帽无风自动，仿佛承受了某种无形的冲击。
他缓缓放下手，回廊内玉榻的嗡鸣和地脉的涟漪迅速平复下去。檀汐发间的昙花也黯淡下去，重新恢复安静。
回廊内再次陷入死寂。
只有檀汐急促的喘息声，和那仿佛还在耳中回荡的、来自深渊的沉重警告。
司命星君静立了片刻，似乎在仔细感知和计算着什么。
兜帽下，无人看见的角度，他苍白的唇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像是确认了某个极其重要的猜想。
他终于再次将目光投向惊魂未定的檀汐，依旧是那平淡漠然的语气，却留下了一句让她浑身冰寒的话：
“原来如此。‘土壤’早己备好，‘种子’亦非偶然。”
“静候吧。‘栽种’之时，将近。”
说完，他不再停留，身影如同融入阴影般，向后滑退，那扇沉重的玄玉石门再次发出冗长的摩擦声，缓缓闭合。
将他带来的无尽威压和那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语，彻底关在了门外。
只留下檀汐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寂静中，浑身发冷。
土壤？种子？栽种？
他到底在说什么？！
那个司命星君，看她的眼神，根本不像在看一个囚徒，更像是在看……
一件即将被使用的工具。
而工具，是不需要知道为什么被使用的。
前所未有的寒意，比镣铐更冷，彻底淹没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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