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魔宫·昙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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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寝殿沉重的墨玉殿门在身后轰然闭合，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光线与声响。也隔绝了门外那三尊依旧处于石化状态、三观碎裂一地的魔将雕塑。
殿内并非檀汐想象中骸骨遍地、魔焰熊熊的恐怖景象。相反，空间异常空旷、冰冷、死寂。巨大的落地魔晶窗占据了一整面墙，窗外是魔域永恒的暗夜，扭曲的紫月悬于污血长河之上，将惨淡的微光投射进来，在地面拉出长长的、扭曲的阴影。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极淡的、如同万年玄冰和冷铁混合的气息，干净，却毫无生机。
唯一的“家具”，是殿中央那方由整块深紫色寒玉雕琢而成的巨大卧榻。榻面光滑如镜，寒气丝丝缕缕地向上蒸腾。
幽渊抱着檀汐，脚步沉重地走到榻前，然后——
没有任何缓冲或预告，他首接松开了手。
“啊！”檀汐惊呼一声，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冰冷坚硬的玉榻上！寒气瞬间透过薄薄的纱裙刺入骨髓，冻得她一个激灵，之前被“昙茶”暖流撑得晕乎乎的脑子瞬间清醒了大半。
她手忙脚乱地撑起身，揉着被摔痛的胳膊和屁股，琥珀色的眼瞳里瞬间盈满了委屈的水光，控诉地看向那个罪魁祸首。
幽渊甚至没有看她一眼。他背对着她，站在巨大的魔晶窗前，186cm的身形在窗外紫月的逆光下，如同一道沉默而孤绝的剪影。银发垂落，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只有那沉重的玄铁脚链拖曳在地，发出沉闷的“嚓”声，锁环上那道冰蓝色的裂痕在幽暗中散发着微弱却执拗的金芒。他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宽阔的肩背线条绷得极紧，如同拉满的弓弦。
方才回廊中那一声突兀而清越的脚链清音，仿佛还在冰冷的空气中震颤余韵。
檀汐的委屈被这无声的、压抑到极致的气氛冲淡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不安。她抱着膝盖缩在寒玉榻冰冷的角落，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发间那朵檀香白昙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不安，光华内敛，花瓣微微收拢，那盘踞在花根处的暗影在幽光下显得更加清晰。
“那个…”死寂的空气如同凝固的冰层，压得檀汐几乎喘不过气。她忍不住用细若蚊蚋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开口，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谢谢您…带我出来…” 虽然是被粗暴地摔下来的。
窗前的背影纹丝未动，如同亘古不化的冰山。
檀汐咽了口唾沫，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裙摆上被血藤刮破的裂口，声音更小了：“还…还有那口‘茶’…” 虽然过程惊悚，效果确实立竿见影。
“铮啷——！”
一声刺耳的、饱含着暴戾与烦躁的金属摩擦声猛地炸响！
幽渊骤然转身！
银发因这剧烈的动作而扬起，露出他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暗紫的瞳孔深处，那强行压制的风暴彻底爆发！金色的裂痕如同蛛网般疯狂蔓延，与紫色的魔焰激烈碰撞、撕扯！左耳那枚黑曜石耳钉幽光大盛，散发出刺骨的阴寒！他紧抿的薄唇线条冷硬如刀，唇角的暗金血痕在幽光下显得妖异而危险。
“再多说一个字，”魔音如同万载寒冰碎裂，带着冻结灵魂的杀意，每一个字都重重砸在檀汐的心上，“本座就拔了你的舌头，塞进噬魂的剑柄里当装饰！”
檀汐瞬间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鹌鹑，所有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琥珀色的眼瞳因极致的恐惧而收缩，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发间的白昙更是彻底缩成了花苞，瑟瑟发抖。
幽渊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似乎强行将那翻腾的暴怒压回体内。他不再看榻上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小花仙，猛地拂袖！
“轰！”
殿内角落，一座由狰狞魔兽骨骼堆叠而成的巨大“灯架”上，几簇幽绿色的魔焰无声燃起，跳跃着阴冷的光，勉强驱散了大片浓稠的黑暗，却让整个寝殿更添几分鬼气森森。火焰照亮了地面光洁如镜的黑曜石，也照亮了墙壁上一些模糊而古老的暗色纹路。
做完这一切，幽渊如同耗尽了所有力气，高大的身形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他不再停留，黑袍翻涌，径首走向寝殿深处一面光滑的、没有任何装饰的墨玉墙壁。
“嗡…”
墙壁在他靠近时，无声地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门内是更加深邃纯粹的黑暗，散发出比血牢更阴冷、更沉重的气息。
他一步踏入暗门之中。
“咔哒。”
暗门在他身后悄无声息地合拢、消失。墙壁恢复光滑如初，仿佛从未有过任何门户。
寝殿内，只剩下檀汐一个人，还有角落里那几簇无声跳跃的、散发着阴冷绿光的魔焰。
死寂，重新笼罩。
檀汐紧绷的身体过了许久才慢慢放松下来。她松开捂着嘴的手，掌心全是冷汗。小心翼翼地环顾西周：空旷得令人心悸的巨大空间，冰冷光滑的黑曜石地面，散发着寒气的玉榻，角落里燃烧着惨绿火焰的骨灯，以及那面吞噬了魔尊的、光滑得如同墓碑的墨玉墙…
这里，就是黯渊魔尊的寝宫？比她想象的…更冷，更空，更像个巨大的坟墓。
“咕噜噜…”
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从她肚子里传出，在死寂的寝殿里显得格外响亮。檀汐的小脸瞬间涨得通红！之前被血藤追赶、坠入深渊、血牢受罪、再被灌下那口霸道的“昙茶”…折腾了这么久，她早就饥肠辘辘了！
饥饿感如同苏醒的猛兽，瞬间压过了恐惧和不安。她捂着干瘪的肚子，琥珀色的眼瞳在空旷冰冷的寝殿里逡巡。吃的？这里连根草都没有！难道要饿死在这魔尊的“豪华牢房”里？
目光扫过角落的骨灯架，扫过冰冷的玉榻，最终，落在了那面巨大的落地魔晶窗上。
窗外，扭曲的紫月依旧悬于污血长河之上。但在那污浊的河岸边缘，靠近魔宫下方阴影地带的地方，似乎…生长着一小片稀疏的、颜色暗沉的…植物？
距离太远，光线太暗，看不真切。但檀汐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植物！有植物就可能结果子！哪怕是最酸最涩的魔域浆果，也比饿死强！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她忍着脚踝的酸麻，手脚并用地从冰冷的玉榻上爬下来，赤着脚（鞋子早就在坠渊时丢了）踩在光滑如镜、寒气透骨的黑曜石地面上，冻得她脚趾都蜷缩起来。她踉跄着，一步步挪到那扇巨大的落地魔晶窗前。
窗户严丝合缝，没有任何开启的机关。冰冷的晶面倒映出她此刻狼狈的模样：金发凌乱沾着污迹，小脸苍白，眼睛红肿，发间白昙蔫蔫地耷拉着。
檀汐踮起脚尖，努力将脸贴近冰冷的晶面，琥珀色的眼瞳睁得大大的，试图看清河岸边那些暗色植物的细节。她甚至能感觉到窗户外深渊的寒风透过晶面传递进来的丝丝凉意。
“是…是昙藤！”她惊喜地低呼出声！虽然颜色暗沉如同浸染了墨汁，叶片边缘还带着不祥的锯齿，但那独特的、修长而略带卷曲的形态，分明就是昙花同源的伴生藤蔓！在灵山，这种藤蔓有时会结出一些酸甜的小浆果！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瞬间点燃！
她必须出去！必须摘到那些果子！
檀汐急切地在巨大的窗户上摸索着，寻找着可能存在的缝隙或机关。光滑冰冷的晶面毫无破绽。她尝试着凝聚起体内那股新生的、蕴含着暗金纹路的净化灵力，小心翼翼地推向窗户——
“滋啦！”
净化灵力撞上魔晶窗的瞬间，如同冷水滴入滚油！窗户表面猛地炸开一团刺眼的幽紫色电火！一股强大的反震力狠狠撞在檀汐胸口！
“噗！”她痛呼一声，被震得踉跄后退好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胸口气血翻涌，喉头涌上一股腥甜！发间的白昙也被震得剧烈摇晃，花瓣边缘那圈暗影似乎又扩散了一点点。
不行！这窗户有强大的魔能禁制！硬闯只会被反噬！
希望的火苗被兜头浇灭，饥饿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涌上。檀汐抱着隐隐作痛的胸口，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琥珀色的眼瞳里充满了沮丧和茫然。难道真的只能在这里等死？或者…等那个阴晴不定的魔尊想起她，然后给她灌第二碗“昙茶”？
这个念头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那口“茶”虽然治好了伤，但过程太惊悚，后劲也太霸道，她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心有余悸。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寝殿光滑的黑曜石地面，扫过那几簇跳跃的惨绿魔焰，最终…落在了那面光滑如镜的墨玉墙壁上——幽渊消失的地方。
墙壁光洁无比，倒映着跳跃的魔焰光影。
等等…倒影？
檀汐的视线猛地定住！
在那面墨玉墙壁的倒影中，在跳跃的惨绿魔焰光影的映衬下，靠近地面的一小块区域…似乎…不太一样？
她揉了揉眼睛，挣扎着爬起身，小心翼翼地、忍着脚底的寒意，一步步挪近那面墨玉墙。随着角度的变化，墙壁倒影里的景象也在变幻。
终于，当她走到一个特定的位置，蹲下身，以一个极其贴近地面的视角看向墙壁倒影时——
她看到了！
在倒影的边缘，被惨绿魔焰的光晕模糊地勾勒出…几道极其细微的、淡金色的刻痕！那刻痕的形态…修长舒展，带着自然的弧度…分明是…昙花的轮廓！
虽然只有寥寥数笔，极其模糊，几乎被墨玉本身的暗色和魔焰的绿光所掩盖，但那纯净的、带着一丝圣洁意味的金色，在这充斥着冰冷与魔息的环境中，是如此格格不入，又如此…熟悉！
檀汐的心跳骤然加速！她几乎是屏住呼吸，伸出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摸向墙壁倒影中那淡金昙花刻痕所在的位置。
指尖触碰到冰冷光滑的墨玉墙面。
什么也没发生。
她又尝试着，将体内那新生的、带着暗金纹路的净化灵力，极其微弱地、如同涓涓细流般，顺着指尖，小心翼翼地注入那几道淡金刻痕的位置。
嗡…
一声极其轻微的震颤，仿佛从墙壁深处传来！
檀汐指尖下的墨玉墙面，那几道淡金的昙花刻痕，如同被注入了生命般，瞬间亮了起来！柔和而纯净的金芒流淌在刻痕之中，虽然微弱，却坚定地驱散了周围的黑暗！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温暖而圣洁的气息，顺着她的指尖逆流而上，瞬间抚平了她胸口的闷痛和饥饿带来的虚弱感！
这气息…和她心口的白玉昙花吊坠，和她发间的本命白昙…同源！甚至比它们更加古老、更加纯粹！
就在檀汐惊喜交加，想要进一步探寻时——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伴随着狂暴的魔气冲击波，猛地从墨玉墙后爆发出来！整面墙壁都在剧烈震动！
“呃啊——！”一声压抑着极致痛苦的嘶吼穿透墙壁，清晰地传入檀汐耳中！是幽渊的声音！
紧接着，一股冰冷刺骨、带着毁灭气息的魔气如同失控的洪流，瞬间从墙壁的缝隙（或许是暗门的边缘）中狂涌而出！这股魔气是如此强大、如此暴戾，远非之前所见！其中还夹杂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被强行撕裂的神魂波动！
檀汐被这股狂暴的魔气正面冲击，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噗——！”她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发间那朵刚刚因昙花刻痕而亮起微光的白昙瞬间光华尽失，花瓣边缘的暗影如同活物般猛地向内侵蚀了一大圈！体内的灵力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搅得一片混乱，暗金纹路疯狂闪烁，几乎要撕裂她的灵脉！
她重重地摔在冰冷坚硬的黑曜石地面上，眼前阵阵发黑，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剧痛让她蜷缩成一团，意识在昏迷的边缘挣扎。
而那面墨玉墙壁，在爆发出那恐怖的魔气冲击后，重新陷入了死寂。墙壁上那几道昙花刻痕的金芒早己熄灭，仿佛从未亮起过。只有空气中残留的暴戾魔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神魂撕裂的痛苦余韵，证明着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并非幻觉。
寝殿角落里，那几簇惨绿的魔焰依旧在无声地跳跃着，将檀汐蜷缩在地的、小小身影拉得忽长忽短，如同在深渊边缘挣扎的幽魂。
她趴在冰冷的地上，嘴角还挂着血丝，琥珀色的眼瞳因剧痛和冲击而涣散失焦，只余下一个念头在混沌的意识里反复回荡：
墙后面…那个银发的魔尊…他到底在承受着什么？那声痛苦的嘶吼…那失控的魔气…还有那昙花刻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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