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雨生手里的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光洁冰冷的地面上，屏幕瞬间裂开蛛网般的纹路。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试图组织语言。
“秀秀…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声音干涩发颤，上前一步想去拉秀秀的胳膊，却被秀秀猛地甩开。
“我想的哪样？”秀秀的声音冷得掉冰渣，她怀里的孩子似乎感受到母亲剧烈的情绪波动，不安地扭动起来。她下意识地将孩子抱得更紧，仿佛那是她此刻唯一的浮木。“我只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在深夜，问你什么时候回去陪她，房间都开好了。”
“不是！真的不是！”王雨生急得额头青筋暴起，语无伦次，“是今天下午…对，下午我去买菜的时候，看到巷口有几个人围着一个女人推推搡搡，我就…我就过去看了一眼…没想到是阿雅！”
他喘着粗气，眼神慌乱地西处瞟，就是不敢看秀秀的眼睛：“她说她遇到小偷了，钱包身份证都没了，没钱吃饭也没地方住…哭得挺可怜…我就是…就是一时同情，就把那几个人吓跑了…”
秀秀只是冷冷地看着他，那双曾经盛满对他爱意和信任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审视和冰寒。
“然后呢？”她的声音平首，没有一丝波澜。
“然后…她说她饿了一天，我就带她去吃了碗面…吃完面她说没地方去，求我帮帮她…我…我就鬼迷心窍，在旁边小旅馆给她开了个房间…就只是开了个房间！”王雨生急切地强调，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流下来。
“开好房间，我就想走了。真的！秀秀，你信我！”他几乎是在哀求，“可是她拉住我，说她害怕，求我陪她一会儿，就一会儿…我…我看她吓得厉害，就心软了…”
他说到这里，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浓重的懊悔：“我就坐在椅子上，想着坐几分钟就走…她给我倒了杯水…我喝了一口…然后…然后我就觉得特别困，脑子昏沉得厉害…等我醒过来，天都黑透了，我躺在旅馆床上，手机是关机的…”
王雨生猛地抬头，眼里布满血丝：“秀秀，是真的！她肯定是在水里放了什么东西！我手机肯定也是她关的！我醒来一看时间都快半夜了，吓坏了，赶紧跑出来，打车就往家赶…一到家楼下就看到…”
他的解释戛然而止，因为秀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质疑，甚至没有一丝波动。只是那种彻底的、死寂的冰冷。
走廊尽头，李哲和赵斌沉默地站着。赵斌一脸难以置信，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李哲一个眼神制止了。李哲的目光深邃，落在秀秀微微颤抖的指尖上，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只有急诊室里隐约传来的仪器滴答声，证明着时间还在流动。
终于，秀秀极轻地吸了一口气，声音飘忽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王雨生，”她叫他的全名，“你记得我们刚开烧烤店的时候，夜里收摊，一起推着车回去。下大雨，路面积水，车轮陷进坑里，你浑身湿透，死活不让我下车踩水，自己一个人吭哧吭哧把车推出来。”
王雨生怔住，眼眶骤然红了。
“那时候你再累，手机永远不会关机。我半夜说一句饿了，你都能爬起来给我炒饭。”秀秀的声音很轻，却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王雨生心上，“现在，你告诉我，你因为同情一个别有用心的女人，把自己弄得手机关机，放任儿子发烧，娘心脏病突发找不着人？”
她缓缓摇头，眼底是铺天盖地的疲惫和绝望：“你的同情心，真会挑时候。”
说完，她不再看他，抱着孩子，转身面向急诊室紧闭的门。那扇门隔绝着生死未卜的母亲，也仿佛隔绝了她和王雨生之间最后的一点温情。
王雨生僵在原地，伸出的手停滞在半空，所有苍白的解释都碎在了她最后那句话里，碾落成灰。
远处的李哲，默默收回了目光，眼底情绪翻涌，最终归于一片深沉的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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