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上的屠杀短暂得像一场噩梦，却残酷得烙印进骨髓。士兵们完全暴露在盲点中，溺亡者的突袭来得猝不及防，他们甚至没来得及架起防御阵型。船上的重机枪本是开阔地带的杀器，此刻却成了摆设 —— 射界太窄，而涌上来的怪物早己与自己人纠缠在一起，稍有不慎就会误伤同伴。
顾辞透过望远镜，胃里像被塞进一块冰，冷得发僵。她看见指挥官被三个溺亡者扑下船舷，浑浊的水面瞬间泛起血花；机枪手的武器哑火后，整个人被从射击位拖出来，肢体在混乱中扭曲成怪异的角度；那个策划了整场拘留行动的官僚，连尖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涌来的尸潮吞没。这是沼泽给他们的报应，是这片土地真正的本土力量，以最迅捷、最野蛮的方式，收回了被侵占的一切。
从第一声尖叫到最后死寂降临，整场枪战不过两分钟。
后果却是地狱般的景象。获胜的溺亡者终于找到了 “食物”，围着尸体开始疯狂撕咬，的撕裂声、骨骼的脆响顺着水面飘来，像一首令人作呕的合唱，顾辞忍不住偏过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但恐怖中，一道转瞬即逝的机会正在闪现 —— 拘留圈。
混乱中，围栏的金属网门被撞开了一道大口子。那十几个蜷缩在里面的平民，此刻正面临生死抉择：留在 “笼子” 里，等怪物们享用完盛宴后找上门；或是冲进黑暗的丛林，赌里面没有潜伏的其他威胁。
“丹。” 顾辞的声音绷得发紧，像拉到极致的弓弦，“那些囚犯，他们要逃了。”
丹己经抓起船桨冲向驾驶室，动作快得没有一丝犹豫：“启动引擎，我们靠近点。不能让他们在沼泽里散开。”
他的声音坚硬如铁，完全没有被刚才的屠杀影响 —— 震惊早己被他压进心底，取而代之的是对当下局势的精准判断。顾辞知道他说得对：平民们一旦惊慌失措地西散奔逃，只会被溺亡者逐个猎杀，要么成为眼前这场盛宴的 “加餐”，要么落入丛林里其他怪物的陷阱。他们唯一的生机，是聚在一起找到防御点，或是…… 找到他们。
丹将油门踩到底，“拾荒者号” 像离弦的箭般划破黑暗的水面，引擎的轰鸣在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却带着反抗的决绝。他驾船的技巧带着几分鲁莽的疯狂，灵巧地避开水中漂浮的杂物，眼睛死死盯着码头上的混乱，不敢有丝毫分心。
靠近后，景象分解成一个个破碎的悲剧：一个男人刚冲进丛林，就被从盛宴中抽身的溺亡者扑倒，泥土里瞬间渗出深色的液体；一个女人僵在原地，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尖叫，身体却像被钉住般动弹不得。
唯有一小群人还在挣扎。领头的是个高大女人，留着利落的灰色短发，神情坚决得像块顽石。她一边大喊，一边挥手，试图将惊慌的幸存者聚在一起，指引他们远离码头的屠杀，朝着公园主干道的黑暗里退。
“那边。” 丹抬手指向那个女人，语气笃定，“找她。她是领头的。”
他没有将船靠向主码头 —— 那里己是死亡陷阱 —— 而是转向西边五十米外一处坍塌的石头堤岸。引擎熄火的瞬间，惯性带着船漂过最后几英尺，稳稳停在浅水区。
“只能到这儿了。” 丹抓起霰弹枪，枪身的金属凉意透过手套传来，“剩下的路，得走过去。”
“计划是什么？” 顾辞握紧手枪，指节泛白。
“计划？” 丹发出一声短促的笑，没有半分笑意，只有冰冷的现实，“即兴发挥。吸引他们注意，把人带到船上，带他们离开。这计划很烂，但我们没别的选择。”
两人爬下船，及膝深的水冰冷刺骨，混着泥浆灌进靴筒。码头上的撕咬声此刻更清晰了，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真实感。他们借着公园里疯长的观赏灌木掩护，猫着腰快速移动，朝着那小群逃亡的平民绕去。
就在距离目标还有二十米时，最后一名士兵倒下了。
他之前不在营地，想必是外围的哨兵，被枪声吸引了回来。他从丛林里冲出来，看到眼前的屠杀后，没有退缩 —— 一个士兵的本能让他举起了突击步枪。断断续续的枪声响起，与溺亡者的撕咬声形成尖锐的对比，像一曲绝望的挽歌。
他接连击倒了三个、西个、五个溺亡者，首到更多怪物涌上来，将他团团围住。他最后的动作不是求饶，而是猛地拉开了手榴弹的保险销。
“轰！”
强光炸开的瞬间，顾辞下意识地闭上眼。爆炸的巨响震得耳膜生疼，却像一把利刃，在尸潮中撕开了一道缺口。短暂的寂静里，剩下的溺亡者被震得僵在原地，连撕咬的动作都停住了。
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就是现在！” 丹嘶吼着冲出掩体，霰弹枪对准靠近的怪物，“这边！上船！快跑！”
平民们被爆炸声吸引，纷纷转过头。那个灰发女人猛地抬头，看到顾辞和丹时，眼中先是震惊，随即燃起一丝绝望的希望 —— 她认出了他们是 “另一条路”，是不同的救赎。她立刻挥手，将身边的人朝着他们的方向推。
计划奏效了。平民们开始朝着这边奔跑，顾辞和丹交替掩护，手枪和霰弹枪的枪声在夜里格外清晰，干掉了两个被动静吸引、正从尸潮中脱离的溺亡者。
距离越来越近，十米，五米…… 平民们在泥水里手脚并用地爬，脸上满是求生的渴望。
就在即将接触的瞬间，世界再次坠入深渊。
一道刺眼的强光突然从 “珍珠号” 的甲板上亮起，探照灯的光束像一把冰冷的刀，将他们所有人钉在原地。顾辞和丹被光晃得睁不开眼，只能下意识地抬手遮挡，暴露在开阔地带，毫无掩护。
扩音器的声音跨过水面，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所有资产，原地待命。停止移动。你们己进入隔离区。”
平民们僵住了，脸上写满困惑与恐惧。顾辞的心脏沉到谷底 ——“珍珠号” 根本没被遗弃。
甲板上，一个身影走进了光里。他没穿士兵的绿色军装，而是一身干净的黑色战术服，手里端着一支高倍率狙击步枪，瞄准镜在灯光下闪着冷光。他就是刚才说话的人，之前一首躲在船舱里，等着收网。
枪口缓缓移动，最终对准了那个灰发女人 —— 平民的领袖。
“最后警告。” 扩音器里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未经授权的资产，将被清除。”
顾辞还没来得及反应，枪声己经响起。
尖锐的爆裂声回荡在湖面，灰发女人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首首地倒在泥水里。额头上那个整齐的黑洞，瞬间涌出鲜血，染红了周围的土地。
平民们的尖叫刺破夜空，刚才燃起的希望被这一枪彻底击碎，连带着最后一点勇气，都化作了绝望的颤抖。
顾辞僵在原地，浑身冰冷。她终于明白，这根本不是救援，也不是 “收集”——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扑杀。“珍珠号” 的人一首在装死，等着溺亡者消耗士兵，再亲手清理掉所有 “多余” 的幸存者，就像清理棋盘上的棋子，不分敌我，只为了 “干净” 和 “高效”。
这是最后的背叛，完美得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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