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流像一条藏在沼泽心脏里的黑丝带，蜿蜒着穿过茂密的红树林，水色深暗得能吞噬光线。黄昏的最后一抹橘红沉入地平线，水面泛着油亮的光，像一块被揉皱的黑丝绒。顾辞半浸在水里，胸口以下全是冰冷的河水，背包和步枪被她用两个捡来的塑料桶托着，浮在水面上 —— 那是她从废弃渔船里拆下来的，边缘还沾着干硬的鱼鳞，此刻却成了保护装备的救命符。
她顺着水流往下漂，尽量节省体力。河水比清晨更冷，顺着衣领钻进皮肤，冻得她牙齿微微打颤，却不敢有丝毫停顿。每一次划水都轻得像羽毛，手掌掠过水面时几乎不发出声响；耳朵贴在水面上，能听到远处主湖传来的巡逻艇引擎声，还有探照灯划破雾气的 “滋滋” 声 —— 那些光束像发光的利刃，在远处扫来扫去，万幸的是，这条狭窄的支流藏在红树林深处，暂时能避开它们的视线。
顾辞的神经绷得像拉满的弓弦，眼睛盯着河岸两侧的树丛，手指无意识地着枪身。她在找那个 “X” 标记，找那个可能藏着丹的走私者窝点 —— 那标记太小了，小到可能被苔藓盖住，被泥土埋住，在这片全是相似红树林的沼泽里，跟大海捞针没什么区别。可她不敢放弃，每划过一段河岸，就会借着微弱的天光检查树皮，哪怕看到的只是斑驳的苔藓，也会多停留几秒才继续前进。
她想起丹教她在水里潜行的那天。也是在这条河附近，丹带着她钻进一片浅滩，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演示如何判断水流方向：“看水面上的落叶，跟着它漂，既能省力气，又不会留下痕迹。” 当时她还笑他 “比老渔民还懂水”，丹只是咧嘴笑，露出一口白牙：“在水里活下来，比在陆地上难多了 —— 水会藏住危险，也会藏住生路。”
现在想来，丹说的 “生路”，或许就是指这些藏在红树林里的走私者标记。顾辞深吸一口气，压下涌上心头的酸涩 —— 丹一定还活着，他那么懂水，那么会躲，绝不会轻易被 “堡垒” 的人找到。
水流推着她漂过一片又一片红树林，每一片树丛看起来都一模一样：盘根错节的气生根垂在水里，树干上覆盖着厚厚的苔藓，偶尔有几只萤火虫飞过，光点在黑暗中一闪而过，像极了远处巡逻艇的探照灯。顾辞打开头灯，光束调至最暗，只够照亮前方半米的范围 —— 她不敢开亮，怕被远处的巡逻队发现。
就在这时，她的头灯扫过西岸的一丛红树林。那是三棵特别粗壮的古树，树干上的纹路像老人脸上的皱纹，粗糙而深刻。顾辞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 在中间那棵树的树干上，水线以上的位置，有一道浅浅的刻痕，被苔藓盖了大半，却能清晰看出是个 “X” 形。
是它！
顾辞猛地停住，用手抓住旁边的气生根，奋力向河岸划去。水流在她身后推着，她的手臂肌肉紧绷，每一次发力都带着颤抖 —— 太累了，从清晨到深夜，她几乎没合过眼，没吃几口东西，可此刻所有的疲惫都被 “找到他了” 的狂喜冲散。
她爬上河岸的小土坡，泥土湿滑得差点让她摔倒，她扶住树干站稳，大口喘着气，头灯的光束扫向树丛深处。那 “X” 标记正对着一个由根系和藤蔓缠绕而成的隧道，洞口很小，只够一个人弯腰钻进去，藤蔓垂下来像门帘，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丹？” 顾辞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你在里面吗？”
回答她的只有沼泽里的虫鸣，还有远处隐约的巡逻艇声。顾辞的心沉了下去，难道她来晚了？还是丹根本没来这里？她又往前走了两步，刚要再喊，就听到隧道里传来一声极轻的水花声 —— 不是溺亡者那种浑浊的 “咕嘟” 声，是有人在水里轻轻动了一下的声音。
顾辞瞬间绷紧身体，手摸向腰间的手枪，指尖碰到冰冷的枪柄。她屏住呼吸，头灯的光束对准洞口：“丹？是我，顾辞。”
隧道里静了几秒，然后传来一声低沉的咳嗽，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却清晰地带着人的气息。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他的船，她的城》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顾辞……”
是丹的声音！
顾辞几乎要哭出来，她快步走到洞口，弯腰钻了进去。隧道里又窄又暗，藤蔓擦过脸颊，带着潮湿的水汽，根系交错形成的 “墙壁” 上还在滴水，落在水面上发出 “嗒嗒” 声。她的头灯扫过隧道深处，终于看到了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的身影。
丹靠在一堆干燥的树枝上，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干裂起皮，眼睛里布满血丝，原本有神的目光此刻变得暗淡。他的工装裤左腿破了个大口子，用衬衫撕成的绷带缠在大腿上，深色的血迹己经浸透了绷带，边缘还在往水里滴着血。他的霰弹枪放在腿边，枪口对着洞口，显然是一首保持着警惕。
“你可真够慢的，鬼魂。” 丹看到她，嘴角扯出一个微弱的笑容，那笑容里满是疲惫，却还是带着他惯有的调侃。
顾辞在他身边蹲下，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 滚烫。她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声音都变了调：“你受伤了？还在发烧？”
丹没回答，只是伸出颤抖的手，摸索着裤兜，掏出一个小小的防水盒 —— 那是顾辞之前给他装数据芯片的盒子，边缘还沾着泥。他把盒子递给她，手指冰凉得像冰：“芯片…… 还在。没丢。”
顾辞接过盒子，指尖碰到他的手，那温度让她心里一紧。她打开盒子，里面的芯片完好无损，在头灯下发着微弱的光。可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目光落在丹腿上的绷带上：“这伤是怎么弄的？还有你的烧…… 是不是感染了？”
丹闭上眼睛，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像耳语：“涵洞里的溺亡者弄的…… 咬了我一口。那真菌扩散得很快，是血液感染，跟‘珍珠号’上那些人一样。”
顾辞的心脏猛地一沉，她想起约翰船长临死前的样子，想起那些因为真菌感染而变异的士兵。她抓着丹的手，急切地说：“我们有药！庄园里有多西环素，能抑制真菌！我们现在就回去，还来得及！”
丹却摇了摇头，睁开眼，眼神里带着一种平静的决绝：“来不及了，顾辞。这真菌不一样，它绕开了免疫系统…… 我能感觉到，它在啃我的骨头。” 他咳了几声，身体晃了晃，顾辞赶紧扶住他，才发现他的手臂己经没什么力气了，“我躲在这里，就是怕自己变异了…… 攻击你。”
顾辞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水里，溅起小小的水花。她才明白，丹不是找不到回去的路，是故意不回去 —— 他怕自己变成怪物，怕伤害到她，怕拖累整个反抗计划。
“别傻了，” 顾辞的声音哽咽着，“我们一起回去，肯肯定有办法，关先生也能找草药……”
“听着，顾辞。” 丹打断她，抓着她手臂的力度突然变大，眼神里闪过一丝灼热的光，“你拿着芯片，回庄园。把‘堡垒’的情况告诉肯和伊莉娜，还有我的计划 —— 他们的地热发电厂，冷却进水口的防御漏洞，我之前跟你说过的……” 他顿了顿，呼吸变得急促，“‘堡垒’不只是一座要塞，它是个谎言，是凯兰用来杀人的工具。你要揭露它，要烧掉它。为了约翰，为了拘留圈里的人，为了我们……”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头靠在顾辞的肩膀上，呼吸变得粗重。顾辞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发烫，却不敢动，只是紧紧抱着他，泪水无声地淌下来。
隧道外的虫鸣突然停了，沼泽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丹的喘息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顾辞看着怀里的丹，看着这个曾经带她穿过地狱的男人，看着这个为了保护她、为了反抗 “堡垒” 而选择独自面对死亡的伙伴，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
她轻轻擦干眼泪，把芯片放进贴身的口袋里，然后扶起丹，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好，我听你的。但我不会丢下你。我们一起走，哪怕只有一步，也要一起走。”
丹想摇头，却没力气了，只是靠在她身上，嘴角露出一丝微弱的笑容。顾辞拿起霰弹枪背在肩上，然后搀扶着丹，慢慢走出隧道。夜色中的沼泽像一张巨大的黑网，远处巡逻艇的探照灯还在闪烁，可顾辞的脚步却异常坚定 —— 她要带着丹，带着数据芯片，带着他们的希望，走出这片沼泽，走向那场注定要打响的战争。
(http://www.220book.com/book/VY9C/)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