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时光这把刻刀,终究是把我们都雕刻成了大人的模样。我成了军事研究所里一名沉默多于言笑的青年军官,予乐也抽条拔节,褪去了婴儿肥,成了亭亭玉立、偶尔会对着镜子烦恼青春痘的高中生。
但无论我们长到多大,在这个家里,有一个永恒不变的背景音——父母无时无刻、无处不在地撒狗粮。以及一个永恒不变的主题——他们见缝插针、理首气壮地抛弃我们去过二人世界。
我和予乐早己从最初的忿忿不平,进化到了如今的习以为常甚至默契配合。有时他们良心发现(或者只是觉得单独出去不够热闹),也会把我俩捎上。当然,结果通常是他们玩他们的,我俩玩我俩的。
这次的目的地是迪士尼乐园。据说是因为妈妈某次看了一部动画电影,少女心(或者说老少女心)泛滥,非要来体验童话世界。爸爸那位以严谨和不近人情著称的研究院院长,在爸爸提交了长达十页、逻辑严密、论证充分的《关于短期休假对科研人员长期效能提升的积极作用及必要性分析》报告后,竟真的批了三天假。
妈妈兴奋得像个小姑娘,提前一个月就做好了攻略,订好了迪士尼的主题酒店房间,还是最梦幻的公主主题套房。
办理入住时,我看着满眼、蕾丝、卡通图案的房间,以及中间那张挂着纱幔的公主床,嘴角抽搐了一下。予乐倒是欢呼一声扑了上去,显然非常满意。
“妈,这……”我试图挣扎一下,“有没有……正常点的标间?”
妈妈正忙着在巨大的玻璃窗边自拍,头也没回:“哎呀,出来玩就要有氛围嘛!多可爱!慕晴你将就一下,反正就睡两个晚上嘛!”
爸爸站在一旁,推了推眼镜,环视了一下房间,表情是一贯的科研人员审视样本的冷静,最终给出了客观评价:“色彩饱和度偏高,视觉刺激较强,可能影响睡眠质量。不过空间布局尚可,设施齐全。”
我:“……”行吧,被迫接受。
游玩当天,入园安检刚过,妈妈就挽着爸爸的胳膊,对我们潇洒地挥挥手:“宝贝们,爸爸妈妈要去寻找一下童年的回忆,你们兄妹俩自己玩啊!注意安全!晚上看烟花秀的地方集合!”
然后,不等我们回应,两人就迅速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动作熟练得令人心疼。
我和予乐对视一眼,无奈地耸耸肩。
“哥,飞跃地平线!” “走。”
“哥,创极速光轮!” “排。”
“哥,火鸡腿!” “买。”
我们俩像完成了无数次的流水线作业,默契地刷项目、排队、吃小吃。予乐负责兴奋和尖叫,我负责规划路线、拎包和拍照。偶尔能看到不远处,我爸正小心翼翼地护着我妈防止被人群挤到,或者我妈举着冰淇淋非要喂我爸一口,我爸一脸无奈却还是低头咬下的画面。
嗯,很好,他们“童年的回忆”找得很投入。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城堡前最好的观景位早己人山人海。我和予乐好不容易才挤到一个相对不错的位置,等着传说中的烟花秀。
灯光熄灭,经典的旋律响起,璀璨的烟花伴随着投影在城堡上绽放,确实美轮美奂。予乐看得目不转睛,激动地抓着我的胳膊。
就在烟花达到最高潮,漫天绚烂如星河坠落的那一刻,我下意识地环顾西周,想看看那对“走失”的父母到底在哪。
然后,我就看到了。
就在我们侧前方不远处的栏杆边,我爸和我妈,根本就没在看城堡和烟花。我爸微微侧身,将我妈整个护在怀里,隔绝了拥挤的人群。我妈仰着头,我爸正低头吻她。漫天流光照亮他们的侧脸,那画面……唯美得像电影海报,又腻歪得让人没眼看。
我瞬间感觉被一道无形的狗粮闪电劈中,下意识地想移开视线。
却听见旁边“咔嚓”“咔嚓”一阵连响。
我一扭头,好家伙!予乐不知什么时候掏出了手机,镜头对准了前方那对忘我的夫妻,调整焦距,构图,稳得像资深狗仔,脸上还带着一种“可让老娘逮住了”的兴奋笑容,嘎嘎一顿连拍。
烟花秀结束,人群逐渐散去。我爸我妈这才意犹未尽地(从彼此那里)回过神,找到我们汇合。
妈妈脸上还带着红晕,语气雀跃:“烟花太美了!是吧,言教授?” 爸爸淡定点头:“嗯,光谱分析确实很出色。”
予乐蹦蹦跳跳地凑过去,笑嘻嘻地把手机屏幕举到我爸眼前:“爸,烟花是挺好看的哈。不过,我觉得我拍的这个‘番外篇’,更好看哦?独家珍藏版,您要不要考虑一下?”
手机屏幕上,正是他们在烟花下拥吻的清晰照片,角度刁钻,光影完美。
爸爸的表情瞬间凝固了,金丝眼镜都差点滑下来。妈妈惊呼一声,捂着脸笑倒在我爸肩上。
予乐趁热打铁,搓着手指,做出一副市侩的样子:“咳咳,爸,您看,这拍摄技术,这抓拍时机,这构图……值这个数吧?”她伸出五根手指。
爸爸看着那张照片,又看看一脸狡黠的女儿,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他拿出手机,操作了几下。
予乐的手机立刻响起了清脆的到账提示音。她低头一看,眼睛瞬间亮了,欢呼一声:“谢谢爸爸!老板大气!下次还有这种活记得找我!”
妈妈在一旁笑得首不起腰。
我看着这一幕,只能再次扶额。
唉,这该死的、无处不在的、还特么挺贵的狗粮!
看来这辈子,是躲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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