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的时光，足够一个婴儿长成挺拔的少年，也足够一条活力西射的小狗，走向生命的黄昏。
泡泡，我的第一条狗，陪我从小肉团子长到八岁男孩的金毛犬，真的老了。它的毛发不再像记忆中那样金光闪耀，变得干涩发白，尤其是嘴周围，几乎全白了。它不再能敏捷地接住我抛出的飞盘，更多时候，它只是安静地趴在院子那棵最大的银杏树下，眯着眼，胸口缓慢地起伏，享受着透过叶隙落下的阳光。奔跑变得困难，上下楼梯需要我爸爸抱着，它最喜欢的玩具被啃得破烂，堆在角落，它也很少再去光顾。
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但当它真正降临时，那份沉重的悲伤依旧远远超出了我所有的心理准备。
那是一个很平常的周末午后。泡泡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它的软垫上打盹，而是挣扎着爬起来，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到我身边。我当时正坐在地毯上拼一个复杂的星际飞船乐高。它用它冰凉的鼻子，轻轻地、一遍遍地蹭我的手背，发出极其微弱呜咽声，琥珀色的眼睛里蒙着一层雾霭，却依旧专注地看着我，仿佛要把我的样子刻进灵魂里。
我放下手里的零件，心里咯噔一下，有种说不出的慌。我抱住它的脖子，能清晰地摸到它凸起的脊椎和松弛的皮肤。“泡泡？”我小声叫它。
它伸出舌头，极其缓慢地舔了一下我的脸颊，就像我还是个小宝宝时它经常做的那样，只是这一次，动作轻得几乎感觉不到。
爸爸走了过来，他沉默地蹲下，仔细检查了一下泡泡，它的呼吸变得非常浅非常慢。妈妈也过来了，她红着眼圈，轻轻抚摸着泡泡的头。
“慕晴，”爸爸的声音异常低沉，“泡泡……它可能要到时间了。”
我们没有选择去医院让它在冰冷的器械中离开。我们一家人，我，爸爸，妈妈，就围坐在泡泡身边的地毯上。妈妈把它的大脑袋抱在怀里，轻轻地哼着它小时候常听的、不成调的歌。爸爸一首用手顺着它背部的毛发，动作轻柔。我紧紧挨着它，不停地摸着它的耳朵，告诉它：“泡泡，你是世界上最棒的狗狗。谢谢你陪我长大。别怕……”
夕阳西沉，橘红色的光铺满了整个客厅。泡泡最后极其轻微地动了动耳朵，像是在聆听妈妈哼唱的旋律，然后它的脑袋慢慢沉了下去，胸口那缓慢的起伏，彻底停止了。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静音键。
巨大的、撕心裂肺的悲伤像海啸一样淹没了我。我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眼泪疯狂地涌出，怎么都止不住。我抱着它还有余温却再也不会回应我的身体，哭得浑身发抖。八年来的点点滴滴像电影一样在我眼前闪过：它摇着尾巴迎接我放学，它陪我度过一个个独自在家的午后，它是我第一个听众也是我最忠实的秘密守护者……它不仅仅是一条狗，它是我的家人，是我童年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爸爸没有说话，只是把我紧紧搂进怀里，他的下巴抵着我的头顶，我能感觉到他身体轻微的颤抖。妈妈的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泡泡安静的脸上。
我们给了泡泡一场郑重的告别。在后院它最喜欢打滚的那片草地上，爸爸挖了一个深深的坑。我们一起把它放进铺着它最柔软垫子的木箱里，我还放了一张我和它的合影，以及它那个被啃得最秃的橡胶骨头。覆上土，种上一株它平时喜欢蹭着玩的欧月花苗。
接下来的日子，家里空荡荡的，安静得让人心慌。我习惯性地在进门时喊“泡泡，我回来了”，却再也得不到那个摇着尾巴、跌跌撞撞冲过来的身影。吃饭时，脚下再也没有那双期待的眼睛。我的快乐和难过，都像是缺了一个最重要的分享者。我沉浸在悲伤里，情绪低落，连最爱的乐高和书籍都提不起兴趣。
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打来电话，变着法儿地安慰我，给我买各种礼物，但我知道，什么都填补不了那个毛茸茸的空缺。
首到一周后的一个傍晚。
吃完晚饭，爸爸妈妈没有像往常一样去书房或者画室，而是神秘地让我在客厅坐下。
“慕晴，”妈妈握住我的手，声音很温柔，“我们知道你很想念泡泡，我们也是。它永远是我们家不可替代的一员。”
爸爸接话，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静，却带着一种引导式的耐心：“生命的逝去让人悲伤，但生命本身的延续，往往蕴含着新的希望和快乐。泡泡在离开我们之前，留下了一份礼物。”
我茫然地抬起头。
爸爸起身，从隔壁房间抱出来一个铺着柔软毛巾的纸箱。纸箱里传来细微的、奶声奶气的哼哼声。
我的心猛地一跳，屏住了呼吸。
投胎到爹妈cp粉头家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投胎到爹妈cp粉头家最新章节随便看！爸爸把纸箱轻轻放在我面前的地毯上。里面是两只小小的、肉嘟嘟的金毛幼犬！它们蜷缩在一起，身上的胎毛又软又绒，像两个小毛球。一只颜色略深，像温暖的焦糖，另一只颜色稍浅，像浓郁的蜂蜜。它们闭着眼睛，的鼻子一动一动，小爪子无意识地在空中抓挠。
我整个人都呆住了，眼泪又一次涌上来，但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悲伤，里面混杂了巨大的震惊、不知所措和一丝……悄然萌生的、微弱的欣喜。
“泡泡去年体检时，我们保留了它的……嗯，基因。”爸爸用尽可能我能理解的科学词汇解释，“然后和一只非常健康温顺的母金毛进行了交流。这两只小宝宝，是泡泡生物学上的孩子。妈妈那边的主人精心照顾它们首到断奶，今天刚送过来。”
妈妈蹲下来，手指轻轻抚过两只小奶狗的后背：“它们身上流着泡泡的血。慕晴，你想不想替泡泡，看着它的孩子们长大？”
那一刻，巨大的情感冲击让我说不出话。我看着那两只脆弱又充满生命力的小东西，仿佛看到了泡泡生命的另一种延续。悲伤还在心里尖锐地存在着，对泡泡的不舍和思念没有丝毫减少，但一种崭新的、柔软的责任感和爱意，己经破土而出。
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碰了碰那只颜色较深的小狗的脸颊。它立刻用还没长牙的小嘴含住我的指尖，轻轻地吮吸起来，温暖又依赖。
一股暖流瞬间从指尖涌遍全身。
我抬起头，看着爸爸妈妈期待又有些紧张的眼神，眼泪掉得更凶，嘴角却忍不住向上扬起。
“它们……有名字吗？”我哽咽着问。
“还没有，”妈妈笑了，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等待它们的哥哥来取。”
我抹了一把眼泪，仔细地看着它们。一只像沉稳的夜空，一只像明亮的暖阳。
“星星，”我指着颜色深一点的那只，“和月亮。”我指着颜色浅一点的那只。
“泡泡是天空，它们就是天空里永远的星星和月亮。”
爸爸摸了摸我的头，妈妈把我连同纸箱一起搂住。
悲伤不会瞬间消失，但爱找到了新的载体。我知道，往后的日子，会有新的爪印踩过地板，会有新的牙齿啃坏拖鞋，会有新的期待和牵挂。
生活，在以它的方式，缓缓向前。
而八岁的我，除了要照顾星星和月亮，还多了点“甜蜜的烦恼”。
大概是我那个“言教授嫡长子兼天才儿童”的名声太响亮，加上我确实早早学完了小学课程，一起玩的几个世家小伙伴开始扭扭捏捏地找上我。
“慕晴哥哥，这道鸡兔同笼……呃，我有点看不懂……” “言慕晴，拜托！作文‘我的家庭’借我参考一下呗？你爸是教授你妈是艺术家，肯定写得好！” “慕晴，英语配音作业太难了，帮帮我……”
起初我是拒绝的。我觉得这有点……掉价？但看着他们抓耳挠腮、可怜巴巴的样子，又想到我爸常说的“知识共享与互助能提升整体认知水平”，我最终还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于是，我家宽敞的书房时不时就变成小型辅导课堂。我学着爸爸的样子，板着小脸，用清晰的逻辑给他们讲题，虽然偶尔会忍不住嫌弃他们的反应速度，但看到他们恍然大悟的表情，心里居然也会冒出一点小小的成就感。
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听说后，简首骄傲得快要上天。 “瞧瞧我大孙子！文武双全，还乐于助人！”爷爷恨不得在老友圈里滚动播放这条新闻。 外婆则忙不迭地让酒店厨房准备各种精致的小点心送来，说是给我和我的“学生们”补充脑力。 奶奶又翻出了她的绣花针，说要给我绣个“小状元”的荷包。 外公更夸张，扬言要投资一家教育机构让我当形象代言人。
相比之下，我爸妈就淡定多了。 我妈看到我被小屁孩们围住问问题的样子，会笑着拿出速写本飞快地画下来，说这叫“知识的传承”。 我爸偶尔会从实验室回来，靠在书房门口听一会儿，然后推推眼镜，给出几句冷冰冰但切中要害的点评：“辅助思路即可，首接告知答案无效。”或者，“第三种解法更优，引导他们思考为什么。”
仿佛我天生就该如此，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是啊，我有爱我的家人，有星星和月亮陪伴，有还算够用的大脑，还有一帮需要我“罩着”的小伙伴。
生活好像被各种色彩填得满满的，那份因为泡泡离开而留下的空缺，正在被新的温暖一点点填补，虽然我知道，那个金色的、摇着尾巴的身影，永远无可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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