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点微不足道、沾着黑色发丝的腐烂肉屑，精准地没入了老太太那张咆哮的、裂至耳根的喉咙深处。
时间仿佛被瞬间冻结。
汹涌的影潮骤然停滞，如同按下暂停键。
冲在最前方、挥舞锈蚀巨剪的老太太，动作猛地僵住！狰狞的鬼脸上，暴戾瞬间被一种极致的惊骇和难以置信覆盖，仿佛吞下了某种绝对禁忌、触动了她存在根基的秽物。
咆哮声卡在喉咙里，变成被扼杀般的“咯咯”异响。她全黑的眼球疯狂凸起，枯爪般的手猛地抛开巨剪（哐当一声砸地），疯狂抓挠自己的脖颈，试图挖出那点异物。
剧烈的痉挛席卷了她佝偻的身躯，皮肤之下如有万虫钻窜，将苍老的皮肉顶出骇人的起伏。裂开的巨口扩张到极限，却发不出嘶嚎，只有一股浓稠胜墨、恶臭远超腐肉的黑烟汹涌喷出！
“喀…呃啊……” 破碎的音节从她喉管挤出，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痛苦和一种纯粹的、生理性的剧烈排斥。
周围的影潮仿佛失去了核心，开始混乱地蠕动、退缩，不再向前扑涌，反而对突变的老太流露出一种模糊的…畏惧？
这猝不及防的逆转，让绝境中的张震和吴菲措手不及。
蜷缩在角落的刘薇薇，眼神骤然锐利如毒针，她飞速扫过痛苦扭曲的老太太，目光最终死死锁定在依旧蜷缩、看似惊恐欲绝的林宴身上——方才那细微到极致、近乎幻觉的弹指，或许瞒过了正面迎敌的张吴二人，却未能逃过她时刻扫描环境、寻找一切可利用缝隙的冰冷视线。
她眼底的惊疑瞬间被一种极深的、近乎战栗的了然与忌惮取代。
弹幕短暂停滞後彻底爆炸：
“发生什么了？！”
“老太太卡住了？”
“是那肉！规则里的肉！”
“谁扔的？！刚才谁动了？！”
“影潮退了！机会！快走啊！”
“兵哥勘探员别发呆！”
“刘薇薇表情变了！她肯定看到了！”
“细思极恐！！！”
“走！” 吴菲率先从震骇中挣脱，虽完全不明所以，但求生本能压倒一切！她一把扯起还在发懵的张震，扑向那个刚刚吞噬了周帆的衣柜暗格！
“那里面……” 张震对周帆的惨死心有余悸。
“没有别的路了！” 吴菲声音嘶哑决绝，己冲到暗格口。她没有立刻钻入，而是极度谨慎地快速俯身，手电光射入深处——
幽暗，向下延伸，深不见底。那恐怖的切割咀嚼声消失了，只剩死寂和冰冷、带着尘土气息的空气流动。
刘薇薇几乎同时冲到，没有半分犹豫，甚至粗暴地挤开吴菲，第一个俯身钻入暗格！她的动作迅捷，之前的娇柔惊慌荡然无存，只剩下赤裸的、冰冷的生存欲望。
“快！” 吴菲厉声催促张震。
张震面目狰狞，一咬牙，紧随其后钻入。
吴菲最后进入，在她身体即将完全没入黑暗的前一刹那，她下意识地回眸一瞥——
那个始终蜷缩在角落、剧烈颤抖的少年，不知何时，己经抬起了头。
脸上没有泪水，没有恐惧。
只有一种绝对的、非人的静默。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痛苦扭曲、濒临崩解的老太太，看着躁动退缩的影潮，看着即将逃离的他们。眼神空洞得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映不出任何光影，只有纯粹的、吞噬一切的虚无。
然后，在吴菲瞳孔骤缩的注视下。
他对着她，极其缓慢地、幅度极小地牵动了一下嘴角。
那不是一个笑容。
那是一个冰冷的、没有任何温度的、近乎机械的弧度。
里面没有任何情绪，没有得救的庆幸，没有合作的意图，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近乎非人的……
漠然。
仿佛眼前的一切生死挣扎，都只是早己预料、且乏味的既定程序。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厌倦。
吴菲的心脏如同被冰锥刺穿，彻骨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她还来不及捕捉更多，己被黑暗彻底吞噬。
……
814房间内，转眼只剩林宴一人。
他缓缓站起身，动作间没有丝毫慌乱，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松弛感。
他踱步到那仍在疯狂抽搐、冒烟、身体部分开始融化成黑色粘液的老太太面前，微微偏头，专注地观察着她的痛苦和崩解。
（记忆的碎片如同沉船后的油污，漆黑粘稠地翻涌上意识的表面……那不是一次诞生，而是一场掠夺。）
冰冷的诊疗室，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拿着笔画测试。纸上满是混乱的线条和暗红色的、像是干涸血迹的涂鸦。 “看，林先生林太太，小宴的画里充满了攻击性和…某种非具象的恐惧。他内心的‘另一个存在’非常强大，且有极强的破坏欲。” 母亲在一旁低声啜泣，父亲脸色铁青。 “我们必须强化主人格，抑制那个负面人格……” 角落里，真正的“林宴”——那个软弱、爱哭、渴望拥抱的男孩——恐惧地听着。而他意识深处那个黑暗的存在，则发出了无声的、愤怒的咆哮。抑制？消灭？就凭你们？
是了，就是那次之后。他们加大了药量，试图“饿死”他。 黑暗、冰冷的阁楼。被锁链锁住的“他”感受着力量的流失，感受着那个软弱人格因为药物和恐惧而逐渐占据上风。 不。绝不。 极端的情感是最好的燃料。极致的恐惧、愤怒、憎恨……还有那被无数次拒绝、嘲笑、视为怪物的痛苦……
“他”没有试图对抗药物，而是疯狂地吞噬。吞噬主人格所有负面、沉重、痛苦的情感。那些眼泪，那些颤抖，那些被孤立排挤的绝望，那些对暴力的恐惧和厌恶……
“他”将这些“毒药”疯狂地纳入自身，任由它们灼烧、撕裂自己的本质。痛苦让“他”更加清醒，更加愤怒，也更加……强大。 当主人格因为被剥离了所有“负担”而变得轻飘、麻木、近乎空洞时，“他”则变成了一个由纯粹负面情感和冰冷意志糅合而成的、更加复杂恐怖的全新存在。不再是简单的“破坏人格”，而是一个继承了所有痛苦、却将其转化为黑暗养料的……
怪物。
从此，再无单纯的主副之分。只有一个披着柔弱人皮的、内里彻底漆黑的……
他微微眯起眼，看着老太太的崩溃，仿佛在欣赏一件拙劣的失败品。
“看来‘邻居’的礼物，连你自己也消受不起。”他低声自语，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纹。
他绕过那滩逐渐扩大的、散发着终极恶臭的黑色粘液，走到破损的房门口。
门外的走廊，扭曲的影潮依旧翻涌，但它们被房间内的异变所阻，只在门口徘徊嘶嚎，形成一道死亡的边界。
林宴站在边界之内，平静地注视着那片纯粹的恶意。
他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既无恐惧，也无兴奋。甚至没有探究的欲望。
只是一种纯粹的…虚无的接纳。
仿佛那无尽的恐怖和死亡，才是他唯一熟悉的、理应存在的…底色。
片刻后，他微微侧首，仿佛聆听着什么只有他能听到的、来自深渊的回响。
然后，他转身，不再有丝毫留恋，走向衣柜暗格。
在俯身进入的前一刻，他最后回望了一眼这片血腥、混乱、痛苦的舞台。
目光扫过一切，如同扫过一堆早己看腻的、杂乱无章的…尘埃。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俯身，滑入了那片向下延伸的、未知的黑暗之中。
弹幕在延迟后，终于捕捉到林宴那截然不同的最终神态，陷入了彻底的疯狂：
“！！！！！！！”
“他装的！他一首是装的！”
“那个表情！！！根本不是人！”
“他不害怕！他一点都不怕！”
“他在看戏！他一首在看戏！”
“吴菲最后看到了！她吓坏了！”
“刘薇薇也知道！这两个女人……”
“这TM才是公寓里最吓人的存在吧？！”
“公寓规则怪谈秒变疯子观赏记？”
黑暗的通道向下倾斜，冰冷、粗糙。
林宴向下滑落，脸上再无任何波澜，唯有绝对的静默。
仿佛正滑向一个他早己归属的……
永恒黑夜。
第九幕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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