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电光柱颤抖着，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扭曲地投在锈蚀的管道壁上，如同上演一出绝望的皮影戏。
吴菲紧握着那根冰冷的短铁棍，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但她的手，尽管颤抖，却依旧稳稳地指向那个刚刚又“意外”害死一人的少年。
不，不是少年。
是怪物。
林宴缓缓站起身，动作间没有丝毫慌乱，甚至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悠闲。他拍了拍沾满灰尘的衣角，然后才抬起眼，迎向吴菲的目光。脸上那片冰冷的平静，比任何狰狞的表情都更令人胆寒。
“哦？”他轻轻应了一声，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幕间休息。“那你……想怎么办呢，吴菲姐？”
【某个布满无数屏幕的昏暗监控中心。】
空气仿佛凝固了。之前还带着几分戏谑观看“真人秀”的操作员们，此刻鸦雀无声。所有屏幕都锁定着管道内对峙的两人特写。 一位穿着高级制服、肩章繁复的中年男人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一拳砸在控制台上。
“分析组！我要这个‘林宴’的所有心理侧写重新评估！立刻！最高优先级！”他的声音压抑着巨大的震惊和怒火，“这不是失控！这是……纯粹的、高效的恶意！他把那里当成了他的狩猎场！”
“长官，弹幕情绪指数爆表！恐慌、愤怒、厌恶情绪占百分之九十以上！多个地区的观看权限申请被紧急驳回，上面要求我们立刻评估首播是否继续……”
“评估？！现在评估的是我们能不能控制住这个‘东西’如果他从那里出来！”长官低吼道，目光死死盯着屏幕上林宴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
弹幕此刻早己失去了任何“跳脱”或“玩梗”的心情，被最原始的恐惧和道德冲击所淹没：
“恶魔！！！他是恶魔！！”
“我吐了……真的生理性反胃……”
“他怎么还能这么平静？！刘薇薇死了啊！就在他眼前被他推出去死的！”
“吴菲姐姐快跑！求你了！别跟他硬刚！”
“跑？往哪跑？这怪物会放过她？”
“有没有人能救救吴菲啊！报警啊！！”
“这是什么变态杀人狂？！之前那些队友都是他害死的吧？！”
“我受不了了，我不敢看了……”
“鄙夷！我发自内心的鄙夷这种渣滓！！”
“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吴菲，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当然，也有少数支持林宴的弹幕，但是露头就被大多数弹幕刷下去
面对林宴那近乎嘲弄的反问，吴菲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首冲头顶。但她没有后退。铁棍依旧指着对方。
她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早己尘封的画面。
阳光明媚的幼儿园。小小的她因为抢了同伴的玩具，被母亲温柔却坚定地拉到一边。母亲蹲下身，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菲菲，我们要做善良的人。善良不是软弱，是一种选择，一种力量。它让我们成为真正的人。” 父亲是地质勘探员，每次离家前都会摸着她的头：“丫头，爸爸要去大山里了。记住，无论看到多险峻的风景，遇到多复杂的地层，心里那杆衡量对错的尺子，不能歪。” 家里书架上最多的书不是童话，而是《正义论》、《道德情操论》……父母用身体力行告诉她，善良与正义，并非天性，而是需要时刻守护和坚守的信念。
这些她曾以为有些“过时”甚至“迂腐”的教导，在此刻这绝对的邪恶面前，变得无比清晰和沉重。她握着的仿佛不是铁棍，而是父母交付给她、必须坚守下去的某种东西。
恐惧依旧存在，甚至更甚。但她胸腔里翻涌的，更多是巨大的愤怒和一种不容玷污的决绝。
“我不想怎么办。”吴菲的声音出乎意料地稳定了下来，尽管脸色依旧苍白如纸，“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试图刺穿对方那非人的伪装：“杀戮……能给你带来什么？看着别人痛苦绝望，能让你感到快乐吗？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林宴偏了偏头，似乎对这个问题真的产生了一丝兴趣。他脸上那种冰冷的平静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不是表情，而是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类似于……无聊的神色。
“快乐？”他重复了一遍，仿佛在品味一个陌生词汇，“不。那太浅薄了。”
他向前缓缓迈了一步。吴菲立刻紧张地后退一步，铁棍握得更紧。
“只是……”林宴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能冻结血液的漠然，“……比较有效率。”
“就像清理掉冗余的代码，折断影响美观的枝条。他们……太吵了，太脆弱了，太容易……出错了。”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那滩黑色的污渍，“而且，这里的‘规则’似乎很喜欢这种效率。”
他居然笑了笑，一个极其轻微、却足以让人做噩梦的弧度。
“我在……适应环境。吴菲姐。”
弹幕：
“效率？！他说的是人命啊！”
“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在享受！他绝对在享受吴菲的恐惧！”
“适应环境？我去你妈的适应环境！”
“吴菲，别听他鬼话！他在瓦解你的意志！”
“地质姐姐撑住啊！”
吴菲感到一阵恶寒。她明白了，眼前这个东西，无法用常理理解，无法用道德约束。他的内核是绝对的虚无和冰冷，杀戮于他而言，与踩死一只蚂蚁并无区别，甚至更“无趣”。
谈判、感化、威胁……都是徒劳。
只剩下一条路。
吴菲深吸一口气，将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和恐惧强行压下。她调整了一下握棍的姿势，那是她野外遇到危险野兽时训练出的防御姿态。
“我父母告诉我，”她一字一顿，声音清晰地在管道中回荡，仿佛在对自己宣誓，“无论多黑暗的地方，人都要试着活得像个人。”
“看来，你早就不是了。”
林宴脸上的那丝“笑意”消失了。他重新恢复了那种绝对的平静，甚至隐隐有一丝……被打扰的不耐烦。
“真是……遗憾。”他轻声说。
话音未落——
“咚！咚！咚！”
沉重而规律的撞击声，突然从管道深处传来！
这一次，声音清晰无比，并且正在由远及近，快速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而来！
仿佛有什么巨大的、沉重的东西，正迈着稳定的步伐，沿着管道走向他们！
无论是吴菲还是林宴，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压迫感的声响吸引了注意力。
吴菲脸色一变，下意识地将手电光扫向声音来源的黑暗深处。
林宴也微微侧头，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探究的神色。
就在吴菲注意力被吸引的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
林宴动了！
他的动作快得超乎人类极限，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不再是那副慢吞吞的样子，而是爆发出了惊人的速度和精准度！
他不是扑向吴菲，而是猛地一脚踢飞了吴菲脚下那块松动的地砖！
地砖飞起，砸向吴菲的面门！
吴菲下意识地格挡闪避，动作因此慢了半拍！
而就在这不足半秒的间隙，林宴己经如同离弦之箭般，猛地扑向了吴菲……身旁那处管壁上一道巨大的、锈蚀的裂缝！
那不是攻击吴菲！
他是要——逃！
在身份暴露、新的未知危险逼近的瞬间，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最效率的方式：脱离对峙，利用环境隐藏！
吴菲格开地砖，再想阻拦己经来不及！
只见林宴的身影如同游鱼般，瞬间没入了那道黑暗的裂缝之中，消失不见！
沉重的撞击声越来越近，仿佛就在下一个拐角！
手电光下，只留下那道幽深的、不知通向何处的裂缝。
以及站在原地、手持铁棍、脸色煞白、呼吸急促的吴菲。
她，被独自留在了这恐怖的管道里。
面对即将到来的、未知的沉重脚步。
和那个隐藏在暗处、比任何怪物都更危险的……
“队友”。
第十二幕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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