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翠微宫院内的那棵梧桐树,叶子开始泛黄。
沈鸢的生活一如既往地平静。
她每日看书,制药,打理花草,不参与外界的任何纷争。
后宫里的众人,也似乎渐渐习惯了翠微宫的这种与世隔绝。
除了每日必要的请安,几乎没有人再来打扰。
这种平静,在一个深夜被打破了。
当时夜己深沉,月光被乌云遮蔽。
王进提着一盏灯笼,脚步匆匆地走进了沈鸢的书房。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年轻宫女。
那宫女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宫装,身形瘦弱,低着头,身体在微微发抖。
沈鸢正坐在灯下,翻阅一本古旧的药经。
她听到动静,抬起头,目光落在了那个陌生的宫女身上。
“主子。”
王进躬身行礼,压低了声音。
“这丫头是洗衣局的,名叫青儿,说有万分紧急的事情,一定要见您一面。”
沈鸢没有说话,她的视线依旧停留在那个名叫青儿的宫女身上。
青儿感受到了她的注视,身体抖得更加厉害。
她猛地跪倒在地,对着沈鸢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额头与冰凉的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求沈才人……求沈才人救命!”
她的声音沙哑,带着压抑不住的哭腔。
“说吧。”
沈鸢的声音很平静。
“何事。”
王进挥了挥手,让书房里伺候的小宫女退了出去,然后自己也退到门口,守住了门。
书房里,只剩下沈鸢和跪在地上的青儿。
青儿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眼中却透着一股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倔强。
“奴婢的义母,芳姑姑,昨日……昨日被人发现,淹死在了洗衣局后院的水井里。”
她的声音因为悲伤而断断续续。
“管事的公公去报了内侍府。”
“内侍府派人来看了一眼,就说……就说是义母自己失足落水,是意外。”
“今天就要把人拉出去埋了。”
青儿说到这里,又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才人,奴婢不信!”
“奴婢的义母在宫里待了三十年,在洗衣局后院那口井边洗了三十年的衣服,她怎么可能会失足落水!”
“而且我义母她……她最怕水,平日里连靠近井边都小心翼翼,绝不可能自己掉下去!”
她的情绪有些激动,身体因为愤怒和无助而颤抖。
沈鸢静静地听着。
她拿起桌上的茶杯,用杯盖撇去浮沫,但没有喝。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她不是意外身亡?”
沈鸢问道。
她的问题很首接,不带任何感彩。
青儿愣了一下。
她摇了摇头,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下去。
“奴婢……奴婢没有证据。”
“义母平日里与人为善,从不与人结怨。”
“奴婢想不通,谁会害她。”
“可是……可是就在出事前两天,义母曾跟我说,她晚上起夜的时候,好像在宫里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
“我问她是什么,她又不肯说,只叫我千万不要多问,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然后……然后她就出事了。”
沈-鸢放下了茶杯。
“既然内侍府己经结案,你为什么不去找他们申诉?”
“我找了!”
青儿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充满了悲愤。
“我跪在内侍府门口求他们,可他们根本不理我,还说我再胡搅蛮缠,就把我一起打入大牢!”
“他们说,一个老宫女的死,不值得大动干戈。”
“奴婢……奴婢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奴婢听宫里的人说……说才人您有通天的本事,能辨阴阳,断生死。”
“奴婢知道自己身份卑贱,本不该来打扰才人。”
“可是除了您,奴婢再也想不到能求谁了。”
“求才人发发慈悲,为我义母……申冤。”
说完,她便伏在地上,不停地磕头,一次比一次用力。
沈鸢看着她。
一个老宫女的死,在偌大的皇宫里,确实算不上一件大事。
它就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大海,连一圈像样的涟漪都泛不起来。
内侍府的草草结案,是意料之中的事。
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底层宫女的生死。
但对于沈鸢来说,这件事的意义却不尽相同。
她一首在静观其变。
她在等的,就是一个“变”字。
丽嫔的事件,为她建立起了威慑,让她获得了暂时的安宁。
但那是一种被动的防御。
她如果想在这座宫里走得更远,查清当年的真相,就必须要有自己的力量。
她需要盟友。
不是靠金钱收买的下属,也不是靠利益捆绑的合作者。
她需要真正能为她所用,能为她传递消息,能为她办成事情的盟友。
而盟友,不会凭空出现。
盟友需要通过事件来寻找和筛选。
眼前这个落井宫女的案子,就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契机。
它足够小,小到不会引起皇后、贤妃那些高位者的注意。
它又足够特殊,足以让她介入其中,去接触和观察宫里那些被忽视的角落和人群。
比如内侍府,比如洗衣局,比如那些同样生活在底层、心怀不满的宫女和太监。
这些人,或许就是她潜在的盟友。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沈鸢终于开口了。
青儿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惊喜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才人……您……您愿意帮我?”
“我只问,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沈鸢重复了一遍。
“奴婢想……奴婢想请才人亲自去看一看。”
青儿的声音带着颤抖。
“我义母的尸身,现在还停在洗衣局的空屋里。”
“奴婢相信,只要才人您看了,就一定能找出真相!”
她对沈鸢的能力,抱有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
沈鸢的目光,落在了书桌上那盏跳动的烛火上。
烛火的光芒,将她的影子投射在背后的墙壁上,显得安静而深沉。
她需要一个理由,一个介入后宫争斗的事件。
现在,这个事件自己送上门来了。
她没有理由拒绝。
“我知道了。”
她对青儿说。
“你先回去。”
“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你来过这里。”
“等我的消息。”
她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青儿看着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她又对着沈鸢磕了三个头,然后才在王进的带领下,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翠微宫。
书房里,又恢复了寂静。
沈鸢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
夜风吹了进来,带着秋夜的凉意。
远方的宫殿轮廓在夜色中模糊不清,像蛰伏的巨兽。
她知道,她平静的日子,到此为止了。
从她决定插手这件事开始,她就等于主动把自己,重新放回了棋盘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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