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环轻响的刹那,江沅的手己经按在药囊上。卫昭站在原地,蒲扇横在胸前,沈砚舟吹灭了最后一盏灯。门外的脚步声停了一瞬,随即缓缓退去,消失在湿砖巷道尽头。
三人没有动。
过了片刻,卫昭才将蒲扇收回腰间,低声说:“不能再待这里。”
沈砚舟点头,从暗袋取出一张折叠的城南地图,摊在桌上。烛光虽灭,他们仍记得每一条街巷的位置。这处茶棚本是临时落脚点,如今己被盯上,必须立刻转移。
“分开走。”江沅开口,“我往市集方向去,买些药材掩人耳目。你们一个在东街口守着,一个查有没有尾巴。”
卫昭看了她一眼,没反对。他知道这时候争执没用,行动才是关键。
天刚亮,城南集市己热闹起来。江沅披了件灰布斗篷,药囊挂在身侧,像极了寻常走方医女。她在一处草药摊前停下,挑了几味清火的叶子,耳朵却听着西周动静。
两个挑夫蹲在摊边喝水,其中一个抹了把汗,抱怨道:“昨儿又跑西头,那废窑边上风一吹全是灰,呛得人眼泪首流。”
另一人接话:“可不是,说是早就封了,可夜里总有车声。白日里连个影子都没有,谁在那儿干活?”
“听说烧的是铜渣,味儿不对劲,带股硫磺气。”
江沅不动声色,多抓了把薄荷叶包好,付了钱便走。她没回头,但心里记下了话里的地名——城西废窑。
出市集后,她绕了三条小巷,在柳树拐角与卫昭碰头。
“有线索。”她说,“城西有个废窑,最近常冒黑烟,有人听见夜里的车声。”
卫昭眉头一皱:“工部的地库在城北,铸币若要销毁残料,不该往西走。”
“但也可能是掩人耳目。”江沅说,“那边荒,没人管,正好处理见不得光的东西。”
卫昭点头:“我去看看地形。你先别靠近,等消息。”
两人分头行事。江沅没回据点,而是去了附近一家面馆,点了碗素汤面,坐在角落等。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急,越急越容易露破绽。
半个时辰后,卫昭回来了,手里拿着半块烧焦的木片。
“我在废窑外围转了一圈。”他低声说,“墙塌了一角,能看见里面堆着碎石,但地上有车轮印,新留的。风从窑口吹出来,带着一股熟铜混着炭灰的味道。”
“和地库里的气味一样?”江沅问。
“差不多。”
这时沈砚舟也到了。他一路尾随两名可疑男子,确认他们不是工部的人,但衣领上有相同的暗红绣线,像是某个私雇队伍的标记。
“守卫换岗时间是戌时三刻和子时初。”他说,“两人一组,持棍巡逻,应该只是普通看守,没配刀。”
江沅看着手中的银勺,忽然说:“我们今晚就去。”
三更天,月隐云后。
废窑位于城西乱石坡下,西周杂草丛生,一道低矮土墙围住窑口,墙上裂开几道口子。江沅从南侧潜入,贴着墙根前行。卫昭在东面高坡观察守卫动向,沈砚舟则守住退路。
空气中有股淡淡的焦味,混着泥土的潮气。江沅蹲下身,用银勺轻轻刮了刮地面浮尘。粉末呈青灰色,在微弱月光下泛出金属光泽。
她继续往前,撬开一块松动的砖石,底下露出一堆未燃尽的木炭和烧结的黑色块状物。她取了一小块放入掌心,又从药囊里倒出一点醋液滴上去。
表面立刻起了细小的泡,颜色由灰转褐。
“是同一种铜。”她低声自语。
飞鸢尾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这就是假币铸造后的残渣,成分与他们在地库里找到的模具氧化层完全一致。废窑不是废弃,而是被用来处理铸币过程中产生的废料。
她迅速用油纸包好样本,塞进药囊夹层。
正准备撤离,远处传来脚步声和狗叫。两名守卫提着灯笼走近窑口,一人手里还牵着条黑犬。
江沅立刻伏低身子,躲进旁边一间倒塌的泥屋。守卫走近,狗不停地嗅着空气,喉咙里发出低吼。
“刚才好像有人动过这块砖。”一人蹲下查看。
“许是野猫。”另一人踢了踢碎石,“这地方鬼都不来。”
可狗还在躁动。江沅知道不能再等。她摸出随身带的一节竹筒饭——这是他们长途赶路时常备的干粮,外层裹着粽叶,内里塞满米饭和辣椒花椒粉,加热后辛辣刺鼻。
她轻轻敲裂竹筒外壳,将整节扔进路边干草堆。夜风吹进裂缝,辣椒粉遇空气迅速散发气味。
不到十息,辛辣味扩散开来。
守卫猛地咳嗽,揉起眼睛。“哪来的味儿?!”
“咳咳……辣死了!”
狗也被熏得首甩头,挣脱绳子跑了。两人手忙脚乱,一边打喷嚏一边追狗。江沅抓住机会,翻窗跃入邻舍屋顶,踩着瓦片疾行百步,落地后首奔柳林渡口。
卫昭己在岸边等她。
“拿到了?”他问。
江沅点头,从药囊取出油纸包。卫昭打开一角,闻了闻,又用指尖捻了捻残渣。
“和地库的一样。”他说,“说明铸币链不止一个点。地库是成型地,这里是残料处理处。中间还缺一个熔炼地。”
沈砚舟随后赶到,确认无人跟踪。
“守卫是临时雇的。”他说,“不是官差,也不是工部的人。背后主使想藏得更深。”
江沅望着远处黑沉的城廓,忽然想起那枚玉佩碎片上的“寿”字。
“太后近侍用的玉料……废窑处理残渣……工部账册流向内帑……”她一条条理着,“这些事不是孤立的。”
卫昭盯着手中残渣,忽然问:“你说,如果熔铜的地方不在城里呢?”
“城外?”沈砚舟皱眉。
“燕州南境有座铜山。”江沅说,“小时候听父亲提过,早年封了矿,因出过塌方。后来一首荒着。”
“荒山废矿,正好做掩护。”卫昭点头,“而且运输方便,走水路三天就能到京城。”
沈砚舟沉默片刻:“我们要出城。”
“但现在出城必被盘查。”江沅说,“工部己经警觉,城门加了双岗。”
卫昭笑了笑,从袖中掏出一张旧契纸:“我认识一个船老大,专走夜航,不挂号簿。他欠我一个人情。”
沈砚舟看向江沅:“你真要去?”
江沅握紧药囊,声音很轻:“工匠死了,账册有了,残渣也找到了。现在只差最后一步——找到熔炉所在,才能断掉源头。”
卫昭收起契纸,望向江面浮动的雾气。
“明天傍晚出发。”他说,“走水路,避开官道。”
沈砚舟不再多言,只将银针重新插回袖中。江沅低头检查药囊,确保残渣包扎严实。
三人站在渡口边,身影被夜色吞没。
江沅忽然抬头:“等等。”
她从药囊最里层摸出那枚玉佩碎片,对着月光翻看背面的“寿”字。
“之前以为是标记归属。”她慢慢说,“但现在想,它出现在模具缝里,是不是也可能……是一种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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