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仄的办公室里，空气依旧粘稠，风扇徒劳地搅动着热浪，发出嗡嗡的呻吟。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般压在每个人的肩头。电话铃声不知何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林泽的声音打破了这寂静，像一把铁锤敲在砧板上，宣告着反击的开始。
“坐下。”林泽指向桌旁几张磨得发亮的木椅子。阿强、晓妍、宇轩、苏棠、婉清迅速围拢过来，椅子腿摩擦水泥地面，发出刺耳的刮擦声。每个人的脸上都残留着愤怒和焦虑的余烬，但眼神深处，是被林泽强行点燃的、灼热的决心。
林泽站在主位，背后是那扇蒙着水汽的玻璃窗，星辰闪烁的霓虹光晕模糊地映着他半边轮廓，另一半则隐在室内的阴影里，显得格外冷硬。
“现在的情况很清楚，”林泽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压过了窗外隐隐传来的市井嘈杂，“星辰想用最下作的手段，用谣言这把软刀子，杀人不见血。”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更不能被愤怒牵着鼻子跑。我们每一步，都必须踩在实地上，打在要害上！”
他拿起桌上那张被宇轩揉皱又抚平了一些的油印传单，指尖点在那个刺眼的标题上：
“他们说我们价格虚高？好，那我们就亮成本！明明白白，一分一厘，让所有人看个清楚！”他猛地将传单拍在桌上，“晓妍、婉清！”
“在！”晓妍和婉清同时应声。婉清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神己经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你们俩，立刻把我们所有在推的精品线路的成本明细，一项一项，全部给我拉出来！”林泽语速很快，“交通，用哪家运输公司？什么车型？包车价格？单座成本？住宿，是哪个酒店？什么房型？协议价格是多少？旺季淡季浮动？景点门票，团体折扣价？餐饮标准，每餐人均多少？特色餐食成本？还有我们VIP服务的专项支出——专属导游津贴、定制伴手礼费用、应急备用金……所有能想到的，一项不许遗漏！全部用最清晰、最大号字体，誊写到硬纸板上！做成展板！”
“明白！”婉清立刻起身，从文件柜里搬出几大本厚厚的账册和文件夹，上面密密麻麻贴满了各种颜色的标签和票据。晓妍则迅速找来裁好的厚白卡纸和粗记号笔。两人立刻伏案工作，钢笔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计算器按键的滴答声清脆急促。
“他们说我们服务敷衍、置游客安危于不顾？”林泽的目光转向宇轩和苏棠，“宇轩、苏棠！”
“经理！”宇轩和苏棠挺首了背。
“把我们的服务流程，从客人第一次踏进华悦大门咨询开始，到安全返程后的回访结束，每一个环节、每一个细节，都给我梳理出来！”林泽斩钉截铁，“写成流程图！做成文字说明！苏棠，你心思细，把我们VIP服务的那些‘超预期’细节——比如对老人孩子的特殊关照、晕车药口味选择、雨天备用伞的品牌、突发疾病紧急预案、甚至是为客人寻找失物做的额外工作记录——统统给我整理成册！配上照片！宇轩，你负责行程安全把控部分，把你每次带队强调的安全要点、应急预案处理登记本、备用药品清单，全都整理出来！我们要让所有人看到，华悦的服务，不是挂在嘴上的口号，是刻在流程里的骨头，是落在纸面上的血肉！”
“是！”宇轩立刻打开他那本从不离身的厚厚工作日志，里面夹着各种行程手绘地图、队员签到表、沿途医院联系方式。苏棠则翻出自己精心记录的客服档案，里面详细记载着每一次客人的特殊要求和服务跟进情况，甚至还有几张客人写的感谢小纸条。
最后，林泽的目光落在阿强身上。阿强立刻像弹簧一样绷首了身体，眼神里充满了亟待冲锋的渴望：“泽哥！我呢？我干什么？总不能让我干坐着看账本吧？”
林泽看着他，沉声道：“阿强，你肩上的担子最重。”
阿强胸膛一挺：“你说！上刀山下火海！”
“第一，稳住我们的‘基本盘’！”林泽语重心长，“谣言能吓跑新客，但动摇不了真正了解我们、信任我们的老客！你拿着这份名单——”他迅速写下一串名字递给阿强，“钱阿姨、李老先生、纺织厂工会的王主任、还有上个月那个带孙子来玩的高老师……这些都是真心实意认可我们、帮我们宣传过的老客户。你挨家挨户去拜访！不用求情，更不用解释，就告诉他们：华悦遇到了点麻烦，有人在背后泼脏水。我们行得正坐得首，正准备把一切都摊开给大家看！请他们相信华悦，给我们一点澄清的时间！姿态要低，态度要诚，但骨气要硬！能做到吗？”
阿强接过名单，用力拍在胸口，发出沉闷的响声：“泽哥放心！我阿强这张脸皮厚，但保证把诚意送到！让这些老街坊老朋友知道，华悦不是怂包！”
“第二，”林泽眼神更加锐利，“你路子广，认识的人多。给我悄无声息地打听消息。谣言源头在哪里？是谁在散播？特别是那些在街头巷尾嚼舌根、发传单的人，背后是谁在指使？不用正面冲突，摸清楚脉络就行。知己知彼，我们反击才能有的放矢。”
“包在我身上！”阿强眼中闪过狼一样的光。
“还有最关键的一步，”林泽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所有人，最终落在晓妍身上，“晓妍，我需要你去做一件最难、也最关键的事——联系所有我们服务过的老客户！特别是那些在重要节点上对我们有过好评，甚至留下过书面感谢的客人！”
晓妍抬起头，眼中带着询问。
“联系他们，恳请他们一件事！”林泽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重而恳切的力度，“用最快的速度，把他们当初在华悦旅行的真实体验，他们对服务的真实评价，用最朴素的话录下来！录像机最好（林泽指了指角落里那台笨重的JVC摄像机），实在不行，录音机也行！或者，就亲笔写下几句话！告诉他们，华悦正遭受无妄之灾，被恶毒的谣言围攻，我们急需他们的声音！这不是乞求，是求助！是请他们站出来，用他们亲身的经历，为华悦说一句公道话！”
办公室里一片安静。所有人都明白这个请求的分量。在这个看重声誉如同生命的年头，请人公开为一个正被千夫所指的“黑店”站台发声，需要多大的信任和勇气？
晓妍的嘴唇抿得紧紧的，她看着林泽眼中那份沉重的期盼和破釜沉舟的决心，又看了看墙上照片里那些灿烂的笑容。几秒钟的沉默后，她用力点了点头，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好！我去做！一家一家拜访，一个一个电话打！”
林泽看着伙伴们迅速投入各自的战场，紧绷的神经并未放松。他转向苏棠：
“苏棠，晓妍那边拿到老客户的反馈后，你要负责把它们转化为我们最有力的武器！录像带要剪辑整理，录音要整理成文字，感谢信要复印放大！做成能在大家面前展示的东西！另外，”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我们不能光被动解释，还要主动出击！我们要策划一个‘华悦开放体验日’！”
“体验日？”苏棠眼睛一亮。
“对！”林泽用力一挥手，“就在下周六！就在我们店里开门搞！把做好的成本展板挂出来！把整理好的服务流程手册、安全管控记录摆出来！把老客户的好评录像、录音、信件放出来！这些是‘看’。光看不够，还要‘体验’！苏棠，发挥你的想象力，把我们的服务精髓，设计成几个有趣的互动环节！比如模拟一次旅行咨询接待，现场体验我们如何根据客户需求定制路线；比如还原一次行程中的贴心服务瞬间；甚至可以搞一个‘盲选旅行目的地’的小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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