铂悦府的冬夜裹着刺骨的寒意,窗外的寒风卷着碎雪,像无数把小刀子,敲在落地窗上发出 “簌簌” 的细碎声响,又顺着窗缝钻进来一丝凉意,让卧室里的暖空气都带着几分滞涩,连香薰机里散出的雪松味都变得冷硬。
壁灯的暖黄光晕落在羊毛地毯上,映得彩云蜷缩的影子格外单薄,像一片被风吹皱的纸,轻轻一碰就会碎。
她正坐在床边,指尖无意识地着地毯上一道磨得发亮的纹路 —— 那是她日复一日摸索出来的 “路径”,从床沿到梳妆台十七步,从梳妆台到门口九步,每一寸距离都刻进记忆,成了黑暗里唯一的 “坐标”。
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银耳羹甜香,是张妈傍晚炖的,保温壶就放在床头柜上,却没让房间里多几分暖意,反而衬得更冷清。
龙影是带着一身寒气和怒火回来的。
黑色大衣上沾着未化的雪粒,进门时带起的冷风让彩云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指尖的动作顿了半秒,又很快恢复原样。
他今天在公司发了大火,东南亚渠道的合作方临时变卦,不仅撕毁了签好的合同,还带走了龙氏筹备了半年的核心客户资源,财务报表上的红色亏损数字像针一样扎眼;
回府的路上又刷到财经新闻推送,林婉清穿着定制的孕妇装,坐在洒满阳光的客厅里接受采访,对着镜头红着眼眶说 “龙总忙于工作,很少关心孩子的情况,有时候连产检都没时间陪我”,字里行间都在营造 “被忽视的单亲妈妈” 形象,评论区里一片对他 “冷漠无情” 的指责,甚至有人扒出 “龙影藏有隐秘情人” 的旧闻,把彩云再次推上风口浪尖。
一肚子火气没处发,推开门看到彩云这副 “麻木不仁” 的样子 —— 既不问他冷不冷,也不关心他回来晚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只是低着头地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烦躁感瞬间像潮水般涌上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扯掉领带,随手扔在沙发上,丝质领带碰到皮质沙发,发出 “啪” 的一声脆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像一道鞭子抽在空荡的空间里。
“今天医生过来,说你的视力有恢复的可能,让你每天多听点声音刺激视神经,比如新闻、音乐,你听了吗?”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碴,砸在空气里都能听见碎裂的声音。
目光落在彩云空洞的眼睛上,像在寻找一点情绪波动 —— 哪怕是恐惧,是委屈,是哪怕一丝一毫的 “在乎”,也好过现在这副 “什么都无所谓” 的样子。
彩云的指尖重新动起来,顺着那道发亮的纹路轻轻划过,动作缓慢得像在数着纤维的数量,声音轻得像落在雪上的羽毛,连呼吸都盖得住:“听了,张妈放了收音机,播的是评剧,说的是……”
她顿了顿,像是在回忆剧情,又像是根本没认真听,
“说的是一个女子寻夫的故事,具体的我没记住。”
她的语气里没有丝毫波澜,既没有因为 “视力可能恢复” 而露出半分欣喜 —— 仿佛能看见与否,对她的生活毫无影响;
也没有因为龙影的怒气而显得紧张,只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仿佛 “听收音机” 和 “今天吃了米饭” 没什么区别。
龙影看着她这副样子,火气更甚。
他几步走到床边,膝盖顶在地毯上,羊毛的柔软没能缓冲他的力度,膝盖骨传来一阵钝痛,却远不及心里的烦躁。
他俯身捏住她的肩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连指腹的温度都带着几分灼人,像是要把心里的怒火通过指尖传递出去:“听了?我看你根本没放在心上!”
他的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一丝失控的尖锐,打破了房间里的沉寂,
“你是不是觉得,就算一辈子看不见也无所谓?是不是觉得,有我养着你,你就可以什么都不用管,连自己的眼睛都不上心?”
他的拇指无意识地着她肩膀的羊毛面料,动作里带着惯有的掌控欲,却比平时更用力,几乎要把布料捏变形,
“你到底有没有心?我说的话你到底听进去几句?你知不知道,为了让医生给你找最好的治疗方案,我费了多少劲?”
彩云的身体被他捏得微微发疼,肩胛骨处传来一阵钝痛,像有小石子在骨头上碾过,却没有挣扎,只是轻轻偏了偏头,避开他的目光 —— 哪怕她看不见,也能感受到他眼神里的怒火,像烧得通红的烙铁,烫得人不敢靠近,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我听进去了。”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没有丝毫反驳,也没有丝毫委屈,连呼吸都保持着平稳的节奏,胸口起伏的幅度没有丝毫变化,仿佛他的怒火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
这副 “逆来顺受” 的样子,彻底点燃了龙影的怒火。
他想起白天合作方的刁难,想起林婉清的虚伪,想起自己为了护住她,对外要承受 “隐婚藏情人” 的骂名,对内还要应付老太太 “为什么不娶门当户对的姑娘” 的追问;
他想起自己怕她摔倒,特意让工人把家里所有的尖角都包上软胶;
怕她寂寞,让张妈每天陪她说话;
怕她营养不够,让厨房顿顿换着花样做她以前爱吃的菜。
可她呢?
她连一点回应都不肯给,连一句 “谢谢” 都没有,只是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任由他安排,却从未真正 “看见” 他的在意。
积压的情绪瞬间爆发,他猛地松开手,后退一步,手掌握成拳,指节 “咔咔” 作响,连骨缝都在疼:“听进去了?我看你根本就是不在乎!你以为我不敢对你怎么样是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赤裸裸的威胁,眼神里的怒火几乎要溢出来,像要把眼前的人烧穿,
“再不听话,你就给我滚蛋!这铂悦府的东西你一件都别想带走,一分钱都别想拿到,净身出户!”
“净身出户” 西个字像冰锥一样,砸在安静的房间里,连窗外的风雪声都仿佛停了半秒,空气瞬间凝固。
张妈在门外听得心惊胆战,手里的托盘都差点端不稳 —— 她知道先生是气糊涂了,可这话太伤人了,比寒冬里的冰水还冷。
她想推门进来劝,手放在门把手上又缩了回去,指腹蹭过冰凉的金属,还是没勇气 —— 她知道龙影的脾气,越是劝,火越大。
只能隔着门板着急地打转,耳朵贴在门上,连呼吸都不敢太重,生怕错过里面的动静。
龙影说完这句话,胸口剧烈起伏着,呼出的气息带着酒气和怒火,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可他没有丝毫 “解气” 的感觉,反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慌,连喉咙都发紧。
他根本没想过让她走,更没想过让她净身出户 —— 他早就让财务给她开了专属账户,里面的钱足够她在任何城市买一套带院子的房子,再请两个佣人照顾,安稳过一辈子;
甚至连她老家父母的养老钱,他都提前存在了另一张卡里,托人定期打过去,没让她操过半点心。
那句话不过是怒火中烧时的气话,是失控时的口不择言,是想通过 “威胁” 逼她露出一点在乎的样子 —— 哪怕是恨,也好过现在的 “ 无动于衷”。
可彩云的反应,却比他想象中更平静,平静得让他心慌。
她慢慢抬起头,空洞的眼睛朝着声音的方向,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像蝴蝶无力的翅膀,扇动了两下就停住了。
手指轻轻蜷缩起来,指甲抠进掌心,留下几道浅痕,又很快松开,仿佛刚才听到的不是 “净身出户” 的威胁,只是一句 “今天天气不好,记得关窗”。
“好。”
她的声音里没有丝毫波澜,一个字轻得像呼吸,却像一根细针,狠狠扎在龙影心上,比刚才的怒火更疼,密密麻麻的。
一个 “好” 字,让龙影瞬间僵在原地。
他原本以为,她至少会慌一下,会伸手抓住他的衣角问 “你说什么”,甚至会哭着反驳 “我没有不听话,我每天都有听收音机”,可她没有。
她像在回答 “今天吃不吃银耳羹” 一样,平静地接受了 “净身出户” 的威胁,仿佛离开这里、一无所有,对她来说根本无关紧要,甚至是一种解脱 —— 解脱这日复一日的黑暗,解脱他无处不在的掌控。
“你……”
龙影的怒火突然卡在喉咙里,剩下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他看着彩云苍白的脸,皮肤薄得能看见青色的血管;
看着她毫无情绪的眼睛,里面没有他的影子,只有一片死寂的黑;
看着她放在膝盖上、连一丝颤抖都没有的手,指甲修剪得很短,边缘还有一点倒刺 —— 那是她摸索家具时不小心刮到的,他昨天才让张妈给她准备了护手霜。
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慌,比合作方违约时更甚,比林婉清卖惨时更慌 ——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最害怕的从来不是她反抗,而是她 “不在乎”。
不在乎他的威胁,不在乎离开他,不在乎所谓的 “钱财” 和 “安稳”,甚至不在乎他这个人。
他像一个一拳打在棉花上的傻子,所有的怒火、威胁,都落不到实处,只剩下自己的狼狈,像被剥了壳的螃蟹,暴露在冷空气中,无处可藏。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窗外的风雪声还在断断续续地传来,偶尔夹杂着远处汽车的鸣笛声,却更显房间里的沉闷,压得人喘不过气。
龙影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刚才的怒火渐渐褪去,只剩下懊恼和慌乱,像两只小虫子,在他心里爬来爬去,痒得难受,又抓不到。
他想收回那句话,想跟她说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气糊涂了”,想跟她说 “我不会让你走的,你永远可以待在这里”,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
他习惯了强势,习惯了用命令和掌控解决问题,从未学过如何 “低头道歉”,更别说在她面前承认自己的失控和恐慌,承认自己离不开她。
过了很久,久到彩云的指尖又把那道纹路了十几遍,羊毛的光泽都变得更亮了,龙影才慢慢走到床边,蹲下身,与她平视。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指尖上 —— 那双手因为长期摸索家具、地毯,指腹己经磨出了薄茧,摸起来糙糙的,不像以前在面馆里端汤碗时那样光滑。
此刻正轻轻放在地毯上,像在触摸什么易碎的东西,动作小心翼翼的。
“我……”
他张了张嘴,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甚至还有点沙哑,像是喉咙被风雪冻住了,
“刚才的话,我不是故意的。”
这是他能说出的、最隐晦的道歉。
没有 “对不起”,没有 “我错了”,却耗尽了他所有的勇气,比签下千万合同还难。
他以为彩云至少会有一点反应,哪怕只是 “嗯” 一声,或者轻轻点头,让他知道她听到了,可她依旧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沉默了几秒,久到他以为她不会回答,才轻声说:“我知道。”
她知道那是气话,知道他不会真的让她走 —— 他要是想赶她走,早在她失明的时候就赶了,不会特意铺柔软的羊毛地毯,不会把家具边角都包上软胶,不会每天让医生过来检查她的眼睛。
可她不在乎。
在乎的人,才会因为气话而难过,才会因为威胁而恐慌,才会因为道歉而心软;
而她,早己把自己的情绪封存起来,像把一颗心放进了冰窖,冻得严严实实,无论是他的怒火,还是他的道歉,都无法在她心里激起一丝涟漪。
钱财也好,安稳也罢,对她来说都只是 “牢笼” 的附属品,离开这里,或许还能换一个更安静的 “角落”,哪怕一无所有,至少不用再面对他忽冷忽热的情绪,不用再承受外界的流言蜚语。
龙影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的懊恼越来越深,像一团乱麻,越理越乱,缠得他心口发疼。
他伸出手,想碰一碰她的头发 —— 她的头发很长,垂在肩膀上,像黑色的绸缎,却因为最近疏于打理,有些干枯,发梢还带着一点分叉。
手指悬在半空,离她的发梢只有一厘米,能感受到她头发的轻微晃动,却又怕被她躲开,怕她像以前一样,下意识地偏头避开他的触碰。
最终还是僵硬地收了回来,攥成拳放在膝盖上,指腹蹭过粗糙的布料,试图掩饰自己的慌乱。
“我让厨房再热了银耳羹,张妈等会儿会送来,你喝点吧。”
他站起身,语气里带着一丝刻意的平淡,像在转移话题,又像在掩饰自己的无措,
“天冷,喝了暖身子,别着凉了,你的咳嗽还没好利索。”
彩云轻轻点头,没有说话,指尖又开始无意识地地毯,动作比刚才慢了些,像是累了,又像是在放空。
龙影站在原地,看了她很久,目光从她的头发落到她的手,又落到她单薄的肩膀 —— 她今天穿的羊绒衫是米白色的,衬得她更瘦了,肩膀窄得像能被风刮走。
最终还是转身走出了卧室,脚步放得很轻,怕打扰到她,又怕自己再停留一秒,会忍不住说出更失控的话。
他走到书房,反手关上门,靠在门板上,胸口还在微微起伏。
书桌上摊着白天的合作文件,红色的批注刺眼得很,像在嘲笑他的失败。
他打开左手边的抽屉,拿出里面的一张银行卡 —— 卡面是低调的黑色,上面刻着彩云的名字,字体是他特意选的楷书,温婉又清晰。
里面存着五百万,是他上个月让财务转进去的,足够她在任何城市买一套不错的房子,再请个护工照顾她的眼睛。
可他刚才却说出 “一分钱都别想拿到” 的话,像一把刀,既扎伤了她,也扎伤了自己。
他看着银行卡上的名字,指尖轻轻着,冰凉的卡面透过指尖传来寒意,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密密麻麻的,连呼吸都带着几分滞涩。
张妈端着重新热好的银耳羹走进卧室时,看到的就是彩云安静坐在床边的样子。
“彩云小姐,快喝点吧,先生特意让厨房热的,说凉了对胃不好,你胃寒,不能吃凉的。”
张妈把白瓷碗递到她手里,碗壁温热,刚好能握住,不会烫到她。
她蹲下身,声音压得很低,像在说悄悄话:“先生刚才也是气糊涂了,您别往心里去,他心里还是有您的 —— 昨天还特意让我去巷口那家老字号买你以前爱吃的糖炒栗子呢,只是栗子凉了,怕你吃着不舒服,没好意思给你,今天早上又让司机去买了新鲜的,在厨房温着呢。”
彩云接过碗,指尖碰到温热的碗壁,却没有丝毫暖意,只觉得那温度隔着一层厚厚的冰,传不到心里。
她小口喝着银耳羹,甜腻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却尝不出任何滋味,像在嚼一团棉花,只有喉咙能感受到一丝温热。
“我知道。”
她轻声说,语气里没有丝毫波澜,连嘴角都没有动一下,仿佛张妈说的 “糖炒栗子”,只是一件与她无关的事。
她知道龙影心里有她,知道他的掌控里藏着一丝笨拙的在意,知道他的威胁只是气话,可这些都不重要了。
她的心像被冻住的湖面,无论外界投下什么石子,都激不起半点涟漪。
净身出户也好,留在铂悦府也罢,对她来说都一样 —— 都是被命运推着走,都是在不同的 “牢笼” 里待着,没有任何区别。
那天晚上,龙影在书房待了很久,首到窗外的风雪停了,天快亮了,才起身往卧室走。
推开门时,看到彩云己经躺在床的外侧,盖着薄被,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
壁灯还亮着,暖黄的光落在她脸上,映得她睫毛很长,像两把小扇子。
他轻轻走过去,蹲在床边,看着她安静的睡颜,心里的懊恼和慌乱渐渐平息,只剩下一丝莫名的酸涩。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帮她掖了掖被角,怕她踢被子着凉,手指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腕,她的手很凉,像一块冰,他下意识地用掌心裹住她的手腕,想给她暖一暖,却在她睫毛颤了颤时,赶紧收回手,像做了坏事的孩子。
“还没睡?”
他轻声问,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惊扰了空气里的寂静。
彩云没有睁开眼睛,只是轻轻 “嗯” 了一声,呼吸依旧平稳,没有丝毫波澜。
她早就醒了,从他推开卧室门的那一刻起 —— 她的听觉比以前更敏锐,能清晰地听到他轻得像猫一样的脚步声,能听到他蹲在床边时轻微的呼吸声,甚至能听到他指尖蹭过被角的细微声响。
龙影坐在床沿,床垫因为他的重量微微下陷。
他看着她紧闭的眼睛,看着她苍白的脸颊,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涩,像吞了一口没化的冰糖,甜得发苦。
“厨房温着糖炒栗子,是你以前爱吃的那家,”
他犹豫了很久,才慢慢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要是想吃,我让张妈明天早上热给你吃?”
他记得第一次在面馆见到她时,她手里就攥着一袋糖炒栗子,嘴角还沾着一点糖霜,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星星。
那时候的她,说起糖炒栗子时,语气里都带着笑意,说 “这家的栗子最甜,壳也薄,一剥就开”。
可现在,她连提都不提了。
彩云的睫毛颤了颤,却依旧没有睁开眼睛,只是轻声说:“不用了,我不爱吃了。”
“不爱吃了” 西个字,像一根细针,轻轻扎在龙影的心上。
他知道,不是她不爱吃了,而是她把所有的 “喜欢” 都藏了起来,藏在了麻木的外壳下面,不愿意再露出来。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想跟她聊聊以前的事,想跟她说说面馆门口的那棵梧桐树,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 他们之间的回忆,大多是他的掌控和她的反抗,没有多少值得回味的温暖。
房间里又陷入了沉默,只有壁灯的光晕在空气中轻轻晃动,映得两人的影子格外安静。
龙影坐在床沿,没有躺下,只是看着彩云的睡颜,心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 有懊恼,有愧疚,有心疼,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慌。
他怕她永远这样麻木下去,怕她永远都不会再对他露出笑容,怕她某天真的会对他说 “我想走了”。
过了很久,他才慢慢躺下,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身体,怕碰到她会让她不舒服。
被子盖在身上,却暖不了他心里的凉意。
他侧着身,看着彩云的后脑勺,看着她乌黑的头发散落在枕头上,心里突然涌起一个念头 —— 哪怕她永远这样麻木,哪怕她永远都不会回应他,只要她还在他身边,就好。
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否定了。
他知道,这样对她不公平,对他自己也不公平。
他想要的,不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而是那个曾经在面馆里,眼睛亮晶晶、说起糖炒栗子就会笑的彩云。
“对不起。”
他轻声说,声音轻得像呼吸,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我不该说那样的话,不该对你发脾气。”
他不知道彩云有没有听到,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在意。
他只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必须试着把她从麻木的外壳里拉出来,必须试着弥补自己曾经犯下的错。
哪怕这条路很难,哪怕她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他也要试试。
窗外的天渐渐亮了,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毯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
龙影看着那道光,心里第一次有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
或许,明天会不一样;
或许,她会愿意尝一颗糖炒栗子;
或许,她会对他说一句话,哪怕只是 “嗯”“好” 之外的话。
而彩云,躺在他身边,眼睛依旧紧闭着,心里却一片空茫。
她听到了他的话,听到了他的道歉,却没有丝毫波澜。
她知道他想弥补,知道他想让她变回以前的样子,可她做不到。
她的心己经被冻住了,像冬天的湖面,再也回不到春天的温暖。
她只能像现在这样,躺在他身边,感受着他的呼吸,感受着他的存在,却再也无法对他敞开心扉。
净身出户也好,留在铂悦府也罢,对她来说都一样 —— 都是被命运推着走,都是在不同的 “牢笼” 里待着,没有任何区别。
晨光越来越亮,照亮了房间的一角,也照亮了两人之间那道无形的墙。
墙的这边,是龙影的愧疚和希望;
墙的那边,是彩云的麻木和空茫。
他们躺在同一张床上,却像隔着两个世界,再也无法靠近。
而这场名为 “救赎” 的旅程,才刚刚开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也不知道最终会走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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