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出发前的质疑
陆星仪拖着行李箱站在小区门口等车时，晨光刚漫过对面楼房的屋顶，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背包被笔记本塞得鼓鼓囊囊，压得肩膀有点酸，她却下意识地把带子勒得更紧了些，像是这样就能把那些忐忑也一并捆住。
“真走啊？”身后传来林薇薇的声音，带着点不可思议的腔调。
陆星仪回过头，看见林薇薇穿着睡袍，头发乱糟糟地扎在脑后，手里还捏着个没吃完的包子。“你怎么来了？”
“被你关门的动静吵醒了。”林薇薇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着她，“穿成这样？运动裤配冲锋衣，你是去寻星还是去爬山？”
陆星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为了方便赶路，她特意选了最舒服的衣服，确实和林薇薇那些亮片裙、高跟鞋没法比。“渔村路不好走，这样方便。”
“方便有什么用？”林薇薇撇撇嘴，把手里的包子塞进她手里，“拿着，路上吃。我可告诉你，别指望我给你打钱，你那首播间要是再不开张，回来就得睡桥洞。”
包子还是热的，温度透过塑料袋传到掌心。陆星仪咬了一口，豆沙馅的甜腻在舌尖散开，她忽然想起大学时，两人总在考前熬夜复习，林薇薇也是这样，从食堂给她带热乎乎的包子。
“我知道你担心我，”陆星仪看着她，认真地说，“但这次我必须去。”
“必须去？”林薇薇提高了音量，引得旁边晨练的大爷看过来，“就为了个素不相识的渔民？为了那些没人懂的星星？陆星仪，你能不能成熟点？我们都毕业一年了，该考虑赚钱、租房、攒嫁妆了，不是还活在象牙塔里！”
“这和成熟不成熟没关系。”陆星仪的声音也提高了些，“你觉得跳舞是你的价值，我觉得这些星星是我的价值，只是我们不一样而己。”
“不一样？”林薇薇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是不一样！我现在一个月能赚你半年的房租，你呢？守着那些破笔记，连电费都快交不起了！你告诉我，你的价值能当饭吃吗？”
这句话像根针，猝不及防地刺进陆星仪心里。她知道林薇薇说的是实话，毕业一年，她没找正经工作，一门心思扑在古天文上，积蓄早就见了底，若不是偶尔给人写点文案赚点零花钱，恐怕真要靠林薇薇接济。
可她还是没法放弃。就像那次先生让她选，是去考公务员，还是继续研究这些“没用的东西”，她当时没说话，只是把那本《步天歌》抱得更紧了。
“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林薇薇的语气软了些，“你以前最讨厌背书，连专业课都要我催着复习，怎么现在对那些老掉牙的东西这么上心？”
陆星仪低下头，看着手里的包子，忽然想起先生去世前的那天。她去医院看他，老人己经很虚弱了，却还抓着她的手说：“星星的故事，总得有人听下去。我这辈子没什么大本事，就看懂了这几片星空，现在传给你，你别让它断了。”
那天的阳光透过病房的窗户照进来，落在老人枯瘦的手上，也落在她带来的笔记本上，那一页正好写着毕宿的观测记录。
“因为它们不是老掉牙的东西。”陆星仪抬起头，眼眶有点红，“它们是活的。是商代人看的心宿，是汉代人补船板时看的毕宿，是我奶奶小时候听的星星故事……这些东西要是没人记着，就真的死了。”
她从背包里掏出那本《步天歌》，翻开其中一页：“你看这里，‘毕宿八星如小网’，石塘村的渔民说‘毕宿现，补船板’，这不是巧合，是祖辈传下来的智慧。我去求证，不是为了我自己，是想让这些智慧能留下来，让更多人知道，我们的老祖宗有多厉害。”
林薇薇看着她手里的书，又看着她眼里的光，忽然没话说了。她认识陆星仪这么多年，从没见过她这么执拗的样子，像棵扎了根的树，任你怎么拉，都不肯挪地方。
“行吧，”她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张卡塞进陆星仪手里，“里面有五千块钱，密码是你生日。别跟我犟，就当是我借给你的，等你以后‘星星事业’成功了，再还我。”
陆星仪愣住了，捏着那张薄薄的卡，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薇薇……”
“别肉麻了。”林薇薇转过身，挥了挥手，“赶紧走吧，别误了车。对了，要是真找到什么宝贝，记得拍照片给我看看，让我也知道知道，你到底在折腾些什么。”
陆星仪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手里的包子己经凉了，可心里却热得发烫。她把卡小心翼翼地放进钱包，然后抬头看了看天，晨光正好，一颗星星都看不见，可她却觉得，那些藏在云层后面的星星，都在对着她笑。
出租车来了，司机帮她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她坐进车里，报了高铁站的名字，然后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翻开写着石塘村地址的那一页。
车子启动时，她回头看了眼自己住了一年的出租屋，看了看那扇还亮着灯的窗户，忽然觉得，不管前路有多难，她都不是一个人在走。
背包里的《步天歌》轻轻硌着她的后背，像是在提醒她，她肩上扛着的，不只是半箱笔记，还有那些被遗忘的故事，和一份沉甸甸的期待。
“师傅，麻烦快点，我赶时间。”陆星仪对着司机笑了笑，然后低下头，在笔记本上写下：“出发，去石塘村。”
车窗外的风景一点点往后退，城市的高楼渐渐被田野取代，阳光透过玻璃照在纸页上，把那行字镀上了一层金边。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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