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大捆布匹，像两座小山，压在借来的破板车上。
李石头在前头吭哧吭哧地拉车，汗珠子顺着下巴颏往下滴，砸在滚烫的土路上，瞬间就蒸发了。
他时不时回头瞅一眼车上的布，眼神里全是肉疼和迷茫。
八块钱啊！
全家最后的积蓄！
就换了这两堆…颜色不正、还有疙瘩的次品布？
小叔是不是上次被洪水冲坏了脑子？
李二狗跟在车后，负责推车和掌握方向。
他可一点不觉得亏！
脸上笑得跟朵菊花似的，脚步轻快，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歌：“咱们工人有力量…嘿！咱们工人有力量！”
“小叔…”
李石头实在憋不住了，喘着粗气问，“这布…真…真能卖出去？俺看那颜色…花花绿绿的，还有点…瘆人…”
“龟龟！你懂个屁！”李二狗一巴掌拍在板车把手上，震得布捆都晃了晃，“这叫时尚！懂不懂？城里人就兴穿这个！结实！耐穿！还不用布票！抢手货！”
“可…可咱没布票，别人也没布票啊…谁买啊…”李石头嘟囔着。
“蠢！”李二狗鄙视地看了他一眼，“等政策下来了！个体户合法了！咱就能光明正大地摆摊卖！到时候，这布，就是咱的摇钱树！”
“政…政策？”李石头更懵了，“啥政策？”
李二狗一时语塞。总不能说系统剧透了吧？他摸着鼻子，眼珠子一转，开始忽悠：“我上次去县城，听人说的！内部消息！国家马上要发文件了！支持老百姓自己做小买卖！就叫…就叫个体户！对！个体户！”
“个体户？”李石头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似懂非懂。
“对！就是自己当老板！自己赚钱！”李二狗越说越兴奋，“到时候，咱就把这布，做成衣服卖！或者首接卖布头！肯定赚大钱！”
李石头被他说得有点心动，但看着那两捆“瘆人”的花布，心里还是没底：“可…可这布…”
“放心！”李二狗拍着胸脯，“信小叔的！这波！绝对血赚！等政策东风一来，咱就是李湾村第一个吃螃蟹的！”
“螃蟹…扎嘴…”李石头小声嘀咕，但还是用力拉动了板车。没办法，小叔虽然有时候不靠谱，但上次买药确实神了…说不定…这次也能行？
两人吭哧吭哧地把布拉回李家小院，又引起了轰动。
王秀芹身体好多了，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看到这两大捆布，惊得差点从凳子上掉下来：“他小叔！这…这都是布？哪来的？得…得多少钱啊？”
“嫂子！放心！没花多少钱！”李二狗得意地拍着布捆，“处理价！捡漏！等过几天，咱就能用它生钱了！”
王秀芹摸着那质地结实、花色鲜艳（在她看来有点太艳）的花哔叽，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这真能卖出去？”
“必须的！”李二狗信心爆棚。
他把布匹搬进屋里放好，然后就开始了他的“政策倒计时”。
每天，他最重要的事，就是跑到村大队部门口，眼巴巴地等着邮递员送来最新的《人民日报》和省报。
村里的报纸都是公费订阅，放在大队部，谁都能看。以前李二狗从不关心这玩意儿，现在却成了最积极的读者。
邮递员老陈的自行车铃铛一响，李二狗就跟听到发令枪似的，第一个冲出去。
“陈叔！今天报上有啥新精神没？”他迫不及待地问。
老陈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莫名其妙，递过报纸：“自个儿看！天天问，你小子还想考状元啊？”
李二狗也不在意，抢过报纸，蹲在大队部门槛上，就哗啦啦地翻起来。从一版看到西版，连中缝的广告都不放过！
他在找那个熟悉的名字——《关于城镇非农业个体经济若干政策性规定》！
头两天，啥也没找到。
登的都是些农业增产、工业学大庆之类的老生常谈。
李石头跟着来看过一次，见他小叔捧着报纸那认真劲儿（虽然报纸都拿倒了），忍不住问：“小叔…你…你认得全上面的字吗？”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1981，意外系统助我咸鱼翻身李二狗老脸一红，把报纸一合：“龟龟！认不全还不能看了？领会精神！懂不懂？”
其实他心里也急啊！系统说就这几天！具体哪一天来着？当时光顾着高兴，没记太清！好像是…7号？
今天几号了？他掰着手指头算日子。
等待的日子格外煎熬。
李二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一会儿摸摸那捆花哔叽，畅想着摆摊的热闹景象；一会儿又担心政策有变，或者自己记错了日期。
他甚至做了个梦，梦见政策文件发布了，但他跑去摆摊，却被市管追得满街跑，布匹全被没收了…吓得他一身冷汗惊醒。
“扯犊子呢！系统还能骗我？”他拍着大腿给自己打气，但手心还是有点冒汗。
李石头看他魔怔的样子，更担心了。他偷偷跟王秀芹说：“秀芹，小叔这几天…老盯着报纸看…还自言自语…不会…不会真那啥了吧？”
王秀芹倒是比他想得开：“他小叔是有大本事的人！他想干啥，咱支持就行！说不定…真有好事呢？”
终于，到了7月7号！
李二狗一大早就蹲在了大队部门口，比邮递员老陈还准时。
当老陈的自行车铃声再次响起时，李二狗的心脏也跟着狂跳起来！
他几乎是扑过去抢过报纸，手指颤抖着翻开！
一版…
二版…
三版…
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在第西版一个不太起眼的位置，他看到了那个标题！
《关于城镇非农业个体经济若干政策性规定》！
发布了！
真的发布了！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李二狗猛地跳了起来！举着报纸，像举着胜利的旗帜！在空旷的大队部门口，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龟龟！！东风来了！！！”
这一嗓子，把刚进门的村长李老栓吓了一大跳，差点把手里的大茶缸子扔了！
“二狗！你鬼叫啥呢！啥风来了？要下雨了？”李老栓没好气地骂道。
李二狗根本不理他，拿着报纸，像一阵风似的冲出了大队部，一路狂奔回家！
“石头！嫂子！东风！政策东风来了！”他冲进院子，把报纸拍在李石头怀里，激动得满脸通红，“看！快看！个体户！国家允许了！支持了！”
李石头手忙脚乱地接过报纸，虽然他认不得几个字，但那个大大的标题和红头文件格式，让他意识到这绝不是小事！
王秀芹也凑过来看，脸上带着惊奇和期待。
“看见没？看见没？”李二狗指着报纸，唾沫星子横飞，“允许城镇非农业个体经济！允许经营手工业、修理业、服务业、商业！要简化登记手续！给予必要扶持！龟龟！这说的不就是咱吗？！”
李石头被他的激动感染，也结结巴巴地问：“小…小叔…意思是…咱…咱能光明正大…卖布了？”
“何止卖布！”李二狗一拍大腿，眼睛贼亮，“咱能开店！能办厂！能当老板！能赚大钱！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像做贼了！”
他越说越兴奋，在院子里来回踱步，脑子里己经勾勒出宏伟蓝图：
“第一步！先把这些布处理掉！换启动资金！”
“第二步！去工商所！登记！办个营业执照！咱就是正规军了！”
“第三步！扩大经营！倒腾更多紧俏货！国库券！电子表！啥赚钱搞啥！”
“第西步…”
“他小叔！”王秀芹忍不住打断他，指了指那两捆布，“咱…咱是不是先想想…这布…咋卖出去？”
李二狗猛地停下脚步，一拍脑门：“对！对对对！第一步！卖布！”
他摸着下巴，看着那两捆“希望之源”，眼神灼热。
“石头！去把东桥和小雀叫来！咱得开个会！”
“嫂子！你好好休息！等着数钱吧！”
“龟龟！这好日子…”
“真他娘的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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