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二二三，七点小！”庄家嘶哑的嗓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骰盅揭开，三颗象牙骰子静静地躺在黑色的绒布上。
“又中了！”
“神了！”
“这位爷真是财神爷下凡啊！”
押小的赌徒再次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看向沈砚的目光充满了狂热的崇拜和赤裸裸的贪婪。
沈砚面前的金叶子和堆成小山的银钱，在昏暗摇曳的灯光下散发着的光泽。
庄家精瘦汉子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如同蒙上了一层寒霜。
他收拢筹码的动作明显带上了几分粗暴，阴鸷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在沈砚那张俊美却写满“人傻钱多”的脸上反复舔舐。
周围几个黑衣帮众的站位也悄然发生了变化，隐隐对沈砚和林晚意形成了半包围之势，眼神中的警惕和审视几乎要化为实质。
沈砚却仿佛浑然未觉，或者说，毫不在意。
他甚至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带着商贾特有的、因意外横财而膨胀的得意，随手抓起桌上几块散碎银子，看也不看就抛给旁边一个伺候茶水、眼巴巴看着的小伙计：“赏你的！”
小伙计惊喜万分，连连作揖：“谢大爷！谢大爷！”
沈砚这才慢悠悠地拿起一片赢来的金叶子，在指尖把玩着，那温润的金光映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眸。
他仿佛意犹未尽，目光扫过赌桌，最终落在那庄家脸上，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般的口吻：“手气不错。这飞云阁，果然有点意思。不过嘛…”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将手中的金叶子随意地丢回钱堆，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这点小打小闹，提不起劲头了。”
他话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喧嚣。
庄家和他身后的帮众眼神骤然一凝。
嫌赌注小？口气不小！
沈砚微微侧头，对身边抱着账簿、一脸“东家您悠着点”表情的林晚意随意吩咐道：“林账房，把咱们带来的‘大礼’，呈给这位…嗯，管事瞧瞧。”他故意没称呼庄家的名号，带着一种对“小角色”的轻慢。
林晚意心中雪亮。戏肉来了！
她立刻应声：“是，东家。” 动作带着账房先生特有的、对贵重物品的小心翼翼，却又透着一丝见过世面的沉稳。
她将一首紧紧抱在怀里的硬壳账簿小心地放在赌桌边缘（巧妙地避开了油污），然后才从怀里贴身取出一只扁平的、毫不起眼的乌木小匣子。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这不起眼的小匣子吸引。
庄家和黑衣帮众的眼神锐利如刀。
林晚意深吸一口气，脸上努力维持着平静，手指却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因紧张而产生的微颤，缓缓打开了匣盖。
刹那间，一片璀璨夺目的金光迸射而出！匣子里，铺着明黄色的锦缎，上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数十片薄如蝉翼、边缘锋利、成色极足的金叶子！
在昏黄的灯光下，它们仿佛自带光源，流淌着液态黄金般的光泽，将周围赌桌上那些散碎银两和铜钱映衬得黯淡无光，也将庄家和他身后帮众眼中最后一丝疑虑彻底烧成了贪婪的火焰！
整个喧闹的赌桌周围，竟出现了短暂的、落针可闻的寂静，只有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沈砚仿佛很满意这效果，随手从匣子里捻起一片金叶子，像捻着一张废纸般随意地弹了弹，发出悦耳的嗡鸣。
他看也不看庄家，目光带着一种商贾特有的、对更高层次享受的向往，漫不经心地扫视着飞云阁通往二楼的雕花楼梯口，那里被两个身材魁梧、面无表情的黑衣壮汉把守着。
“这点黄白之物，算不得什么。”沈砚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张扬的倨傲，“听闻贵阁真正的‘雅趣’，都在楼上？鄙人姓沈，自南边来，做的盐铁营生，初到宝地，想寻个清净地方，结交几位有分量的朋友，顺便…谈笔大买卖。”
他刻意加重了“盐铁营生”和“大买卖”几个字，目光若有若无地瞟向楼梯口的方向，又落回庄家脸上，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不知…能否行个方便？”
金叶子是敲门砖，盐铁营生是诱饵，大买卖是核心目的。
沈砚这三句话，如同三道无形的钩索，精准地抛向了黑水帮掌控这飞云阁的核心人物！
他赌的就是对方对巨额财富的贪婪，以及对“盐铁”这种朝廷严控、利润惊天的敏感物资的觊觎！
庄家精瘦汉子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贪婪的目光死死盯住那匣金光，又飞快地扫过沈砚气定神闲的脸和一旁“账房先生”手中那本厚厚的账簿（那里面是否藏着更大的财富？）。
他脸上阴鸷的表情变幻不定，最终，他深深地看了沈砚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着身后一个帮众极轻微地点了下头。
那帮众立刻会意，转身如同泥鳅般分开人群，迅速消失在通往二楼的方向。
赌桌周围的喧嚣似乎又回来了，但气氛却变得极其微妙。
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出手阔绰、口气更大的“沈老板”，己经用一匣子金叶子，敲响了通往飞云阁核心、乃至黑水帮高层的大门。
是福是祸？是通天的坦途，还是万丈深渊？
林晚意抱着重新盖好的乌木匣和那本“厚重”的账簿，掌心己沁出薄汗，心跳如擂鼓。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楼梯口那两个守卫的目光，如同两把冰冷的铁锁，己经牢牢地锁定了她和沈砚。
龙门己叩响，猛虎在暗处，露出了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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