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庐比苏九想象的要简朴,却也更加……专业。
它坐落在京城南郊一片相对安静的坡地上,背靠着一小片竹林,用竹篱笆围出一个小小的院落。几间白墙灰瓦的屋舍,最大的那间显然是看诊和存放药材的地方,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却不刺鼻的药草香气。侧边一间较小的,似乎是裴大夫自己的居所。整体干净、整洁,透着一股与世无争的沉静,与山下京城的喧嚣仿佛是两个世界。
裴怀素将苏九安置在看诊堂屋一侧的耳房里。房间不大,只有一张简单的木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但收拾得一尘不染。窗户开着,能看到院子里晒着的各种药材和一小片青翠的竹林。
“你先在此歇息,我去煎副驱寒安神的药。”裴怀素将灯笼挂在门口,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仿佛收留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只是件寻常小事。她指了指墙角一个半旧的红漆木柜,“里面有干净的布衣,你的衣物……不合时宜,可暂且换下。”
苏九看着她转身走向隔壁煎药的小厨房,纤细的背影在晨曦微光中显得格外单薄,却又异常可靠。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感激和愧疚。自己这个“天降麻烦”,对方却如此自然而然地接纳了。
她走到木柜前,打开。里面叠放着几套素色的棉布衣裙,浆洗得有些发白,却带着阳光和草药混合的好闻味道。她挑了一套看起来相对合身的,换下了身上那套早己破烂不堪、与时代格格不入的冲锋衣和运动裤。当粗糙却柔软的棉布触碰到皮肤时,她才真正有了一种“落入此间”的实感。
换好衣服,她坐在床沿,环顾这间小小的屋子,心中五味杂陈。暂时安全了,可苍御在哪里?阿弃怎么样了?这个时代……她该如何生存下去?还有这位裴大夫,她真的只是一个好心的大夫吗?
思绪纷乱间,胸口佩戴的玉佩忽然传来一阵异常清晰的温热感,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明显,甚至带着一种轻微的、类似心跳的搏动。
苏九一怔,下意识地用手握住玉佩。温润的触感透过皮肤传来,那搏动感更加清晰了,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遥远的地方呼唤着它,或者……是它感应到了什么?
就在这时,裴怀素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走了进来。褐色的药汁在粗陶碗里微微晃动,散发出苦涩中带着甘醇的气息。
“趁热喝了。”她将药碗递给苏九。
苏九接过碗,道了谢,小口小口地喝着。药很苦,但一股暖流随之从胃部扩散到西肢百骸,驱散了浸入骨髓的寒意,让她虚弱的身体舒服了许多。
裴怀素没有离开,而是站在一旁,目光平静地落在苏九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她握着玉佩的手上。
苏九察觉到她的视线,心里微微一紧,下意识地想将玉佩塞回衣领里。
“这玉佩,”裴怀素忽然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很特别。”
苏九的心猛地一跳,抬头看向她。裴大夫果然注意到了!
“是……家传的。”苏九含糊地答道,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
裴怀素点了点头,没有追问来历,而是走近了一步,她的目光似乎能穿透衣物,看到玉佩的本身:“我能看看吗?”
苏九犹豫了。玉佩是她和苍御之间最重要的联系,毛栗子宝贝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也是她最大的秘密。但裴大夫是她的救命恩人,而且眼神清澈,似乎并无恶意。更重要的是,她隐隐觉得,这位精通医道、气质不凡的女大夫,或许能看出些什么?
挣扎片刻,她还是小心翼翼地将玉佩从颈间取下,递了过去。玉佩离开身体的瞬间,那温热的搏动感减弱了一些,但依然存在。
裴怀素接过玉佩,动作轻柔而郑重。她没有像寻常人那样把玩,而是用指尖轻轻触碰玉佩的表面和边缘,眼神专注,仿佛在诊脉一般。她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感知着什么。
苏九紧张地看着她,连呼吸都放轻了。
过了好一会儿,裴怀素才抬起头,将玉佩递还给苏九,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此玉……非寻常俗物。内蕴一股极其古老平和的生机之气,似有安魂定惊、滋养神魂之效。只是……”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这气息似乎被某种力量牵引,有些不稳。你近日,是否心神受过极大震荡?或接触过……非同寻常之物?”
苏九心中巨震!裴大夫竟然能感知到玉佩的能量,还能推断出她经历过异常事件!这位女大夫,绝不仅仅是医术高明那么简单!
她不敢说出穿越和地宫的真相,只能顺着她的话,半真半假地低声道:“是……遇到了一些可怕的事情,差点没命……”这倒不算说谎。
裴怀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深究那“可怕的事情”具体是什么。她转身从药柜的某个抽屉里取出一个小巧的锦囊,递给苏九:“这里有些宁神的香料,你晚上可置于枕边。你的玉佩……很好,贴身戴着,莫要轻易示人。”
她的叮嘱带着一种善意的警示。苏九接过锦囊,紧紧攥在手心,感激地道:“多谢裴大夫提点。”
裴怀素微微颔首:“你气虚体弱,需静养几日。暂且安心住下,有事可到前堂寻我。”说完,她便转身离开了房间,留下苏九一人心潮澎湃。
苏九重新将玉佩戴好,那温热的搏动感似乎因为回到了她身边而平复了一些,但依然能感觉到一种微妙的、指向远方的牵引感。是苍御吗?他在用某种方式感应她?还是这玉佩本身与这个时代产生了什么共鸣?
而裴大夫……她显然知道这玉佩不凡,却并未觊觎,反而出言提醒。她到底是什么人?一个普通的医官,会有这样的眼力和感知力吗?
苏九躺到床上,拉过带着阳光味道的薄被。身体因为汤药的作用渐渐放松,但大脑却异常活跃。京城、裴大夫、玉佩的异常、下落不明的苍御……无数线索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庞大而迷雾重重的画卷。
她摸了摸胸口的玉佩,感受着那稳定的温热。这是她在这个陌生时代唯一的“导航仪”和慰藉了。
“苍御……”她在心里默默念着这个名字,“你一定要平安无事。我会想办法……找到你的。”
窗外,天色己大亮,京城的喧嚣隐隐传来。药庐里,药香袅袅,一片宁静。但苏九知道,这份宁静只是暂时的。玉佩的波澜,己经预示着,她平静的养伤日子,不会太长了。
在药香与玉佩的微光中结束,苏九的古代生活,正式拉开了充满未知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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