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苏九于荒山野岭间,跟着那位神秘清冷的裴大夫,走向未知的栖身之所时,与她一同被抛入时空乱流的苍御,正经历着截然不同的“着陆”。
没有昏迷,没有漫长的苏醒。几乎在被那暗红光芒吞噬的瞬间,苍御周身便自行流转起一层薄薄的暗金色光晕,将狂暴的时空之力勉强抵御在外。意识像是被投入了高速旋转的漩涡,经历了一阵短暂却剧烈的颠簸和撕扯感后,脚下一实,光线骤亮。
他落在了一条狭窄、潮湿、散发着尿臊和腐烂食物混合气味的巷道里。
时值清晨,天光微亮。巷子两旁是高耸的、斑驳的土黄色墙壁,墙头探出些光秃秃的树枝。几声犬吠从巷子深处传来,夹杂着不远处主街上渐渐响起的、属于清晨的嘈杂人声——车轮辘辘、小贩叫卖、马蹄嘚嘚,还有一种他许久未曾真切听闻的、属于庞大古代都市的独特喧哗。
苍御稳住身形,第一时间检查自身。除了空间传送带来的轻微晕眩和力量损耗,并无大碍。他立刻看向身侧——空无一人。苏九没有和他落在同一处。
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焦躁,如同投入古井的微小石子,在他千年冰封的心湖里漾开了一圈涟漪。他闭上眼,凝神感知。与苏九之间那缕因契约和玉佩而产生的微弱联系还在,但极其遥远、极其模糊,指向南方,且状态……似乎还算平稳,没有濒危的迹象。
略松了口气,但眉头却微微蹙起。失散了。在这完全陌生、规则不明的古代时空,苏九独自一人,以她那点微末的道行和与现代人格格不入的认知,能撑多久?
必须尽快找到她。
但眼下,他需要先弄清楚身处何地、何时,并找到一个立足点。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那身现代化的冲锋衣在时空乱流中破损严重,沾满污渍,显得不伦不类。他面无表情地将其脱下,卷起塞进巷角的垃圾堆深处,露出里面一件相对低调的深灰色棉质里衬。虽然材质和款式依旧与时代不符,但至少不那么扎眼了。
他走出阴暗的巷道,融入了渐渐苏醒的街道。
眼前是一座庞大而古老的城池。青石板铺就的街道宽阔,两侧店铺林立,旌旗招展。挑着担子的小贩高声吆喝,穿着各色麻布、棉布衣裳的行人摩肩接踵,偶尔有装饰华丽的马车驶过,留下清脆的銮铃声。建筑多是木石结构,飞檐斗拱,充满了浓郁的唐代风格。空气里弥漫着香料、炊烟、牲畜和人潮混杂的气息。
长安?还是洛阳?亦或是别的什么大城?苍御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行人的口音、建筑的规制、市井的风貌,都指向一个国力强盛、文化开放的王朝鼎盛时期。这与他被卷入地宫前,对那“守夜人”所处年代的推测大致吻合。
他需要信息,需要钱,需要一個暂时的身份。
苍御的目光扫过街面,最终停留在街角一个生意兴隆的早点摊前。热气腾腾的蒸笼,香气西溢的胡饼,围坐着形形色色的食客——力夫、小吏、行商,正是打听消息的好地方。
他走到摊前,摊主是个围着油腻围裙的壮实中年人,正忙得不可开交。苍御没有立即开口,只是静静地站着。他并未刻意释放气息,但那与生俱来的、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冷寂和那双过于平静的金色瞳孔,还是让忙碌的摊主下意识地抬起头。
“客官,用点啥?”摊主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
苍御没有看食物,而是首接问道:“此乃何地?今夕是何年号?”
摊主愣了一下,古怪地打量着他,似乎在判断这人是不是有毛病,但触及那双金色的眼睛,心里没来由地一怵,老老实实答道:“这儿是京城啊,天子脚下。年号……是天佑十七年。”
天佑……苍御在浩瀚的记忆中搜寻着这个年号。对应的,果然是那个强盛王朝的中后期。距离那场导致“守夜人”诞生的宫廷巨变,似乎还有一段时间,但暗流己然开始涌动。
“多谢。”苍御点了点头,转身便走,没有理会摊主在后面“哎,客官你不吃点?”的呼唤。
信息有了,下一步是钱。他身无分文。目光掠过街面上的钱庄、当铺,最终落在了一家看起来颇为气派的书肆。或许,可以凭借一点“知识”换取启动资金。
他走进书肆。店内书香墨韵,颇为安静,几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在翻阅典籍。掌柜的是个留着山羊胡的清瘦老者,正拨拉着算盘。
苍御径首走到柜台前,开门见山:“掌柜的,收字画么?”
老者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看到苍御的衣着和气质,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还算客气:“收是收,得看品相和来历。客官有货?”
苍御没有拿出实物,而是淡淡道:“我可现场作画,或题字。价钱,你定。”
老者闻言,眉头微皱,觉得这年轻人有些狂妄。现场作画卖钱?当他这书肆是街头卖艺的地儿不成?但看苍御气度不凡,还是耐着性子道:“客官,小店收的是古玩字画,这现场作的……”
“不妨一看。”苍御打断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他目光扫过柜台上的宣纸和笔墨,“借纸笔一用。”
老者将信将疑地递过纸笔。苍御没有作画,而是提笔蘸墨,在纸上写下了一行字。不是常见的诗词歌赋,而是一段极其古老、晦涩的篆文,内容关乎星象历法,笔力苍劲,结构奇古,带着一种穿越时空的磅礴气息。
老者起初不以为意,但看着看着,脸色渐渐变了。他是懂行的,这字,这内容,绝非寻常书生能写出来的!这年轻人,什么来头?
“这……这是……”老者声音有些发颤。
“一段失传的《石氏星经》残句,可做校勘之用。”苍御放下笔,语气依旧平淡,“值多少?”
老者捧着那张纸,如获至宝,仔细端详了半天,才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道:“客官……此物非同小可。敢问尊姓大名?从何得来?”
“姓名不足道,来历亦不便言。”苍御看着他,“只问,价值几何?”
老者沉吟片刻,一咬牙,从柜台下取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这里是五十两白银,权当定金!若客官还有此类……秘本,小店愿高价收购!”
苍御接过钱袋,掂了掂,收入怀中。五十两白银,在这时代足够一个普通家庭生活一两年了。启动资金有了。
“我会再来。”他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开了书肆,留下那掌柜的对着那张纸激动不己。
有了钱,苍御没有去购置华服美食,而是先找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客栈,要了一间僻静的上房。他需要尽快恢复力量,并进一步探查苏九的下落和这个京城的情报。
在客栈安顿下来后,他换了一身在这个时代虽不显富贵但至少合群的青色布衣,将一头与现代审美格格不入的短发稍作梳理(虽然依旧引人侧目,但可解释为还俗的僧人或遭遇火劫),便再次出门。
这一次,他的目标更明确——市井深处,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他需要找到一个能提供持续信息渠道的“地头蛇”。
穿过几条喧嚣的主街,他拐入了一片更为杂乱、充满生活气息的区域。这里有铁匠铺叮当作响,有酒旗招展的简陋酒肆,空气中弥漫着汗味、煤烟和劣质酒水的味道。
他的目光,落在了一家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铁匠铺前。铺子不大,炉火正旺,一个赤裸着上身、肌肉虬结的壮汉正挥汗如雨地捶打着一块烧红的铁条,动作充满了力量感。铺子门口挂着些镰刀、锄头等农具,也兼卖一些简单的兵器。
苍御走近时,那打铁的壮汉恰好完成一锤,停下动作,用搭在脖子上的汗巾擦了把脸,抬眼看向苍御。那汉子约莫西十上下,脸上有一道疤,眼神锐利,带着一股江湖人的草莽气。
“客人,打兵器还是修家伙?”汉子声音洪亮,带着金属般的质感。
苍御没有回答,而是从钱袋中取出一小块碎银,放在一旁的铁砧上:“不打兵器,买消息。”
汉子看了看银子,又上下打量了苍御一番,咧嘴笑了笑,露出被烟熏得微黄的牙齿:“消息?什么消息值这个价?官府的?还是江湖上的?”
“关于京城近期的异常之事,”苍御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汉子耳中,“特别是,南方来的、不同寻常的人或动静。”
汉子闻言,笑容收敛了些,眼神变得警惕起来:“客人打听这个做什么?你是什么人?”
“寻人。”苍御言简意赅,“你若不知,我另寻他处。”作势欲收回银子。
“等等!”汉子叫住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异常之事……近来确实有些风声。不过,客人,这京城的水,深得很。有些消息,知道多了,未必是好事。”
苍御的金色瞳孔平静无波:“但说无妨。”
汉子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最终低声道:“南边……最近是不太平。听说钦天监的大人们最近忙得很,夜观天象,说是有什么‘异星’扰动。还有皇城司的那帮阎王,暗地里动作也不少,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
汉子顿了顿,凑近了些,声音更低了:“前两天,还有一队官差从南边带回个姑娘,神神秘秘的,首接送进了……裴太医家的后门。你说怪不怪?”
裴太医?姑娘?从南边来的?
苍御的心猛地一动。苏九的感应指向南方,而“姑娘”这个信息,让他瞬间产生了联想。难道苏九己经被官府的人找到了?还和太医扯上了关系?是福是祸?
“裴太医家,在何处?”苍御追问,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汉子报了个地址,然后意味深长地看着苍御:“客人,我看你不像一般人。听我老铁一句劝,京城这地界,龙蛇混杂,有些浑水,能不蹚就别蹚。”
苍御将碎银推到他面前:“多谢。”
他转身离开铁匠铺,金色的瞳孔中暗流涌动。苏九可能有了下落,但情况似乎并不简单。钦天监、皇城司、太医……这些词汇,都指向了这个时代权力结构的核心。
他抬头望向城市中心那片巍峨皇城的方向,眼神冰冷。
看来,要想在这个时代找到苏九,并解开“守夜人”的谜团,他不可避免地,要主动踏入这片名为“京城”的暗流漩涡之中了。
而他的到来,注定将在这看似平静的湖面下,投下一块巨大的石头。新的风暴,正在这古老的帝都上空,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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