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黑化的种子，立誓归来
冰冷苦涩的药汁如同带着倒刺的钩子，滑过喉咙，一路灼烧到胃里，激起一阵剧烈的痉挛。崔玉尘死死咬着牙，额角青筋隐现，冷汗如同溪流般不断从鬓角滑落，浸湿了散乱的发丝。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沉闷的痛楚，仿佛有无数根细针在里面攒刺。身体的本能叫嚣着放弃，意识在剧痛和虚弱中浮沉，几乎要再次将他拖入黑暗的深渊。
然而，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有一股冰冷而坚硬的意志，如同磐石般，牢牢地锚定在他意识的最深处。
不能倒下。
至少，现在还不能。
屋顶那窥探者留下的寒意尚未散去，如同一条无形的毒蛇，盘踞在这间屋子的上空，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与危机的临近。萧知月那张巧笑嫣然、却又冰冷无情的脸，如同最清晰的梦魇，反复在他眼前闪现。
欺骗，掠夺，抛弃，窥探……
这一桩桩，一件件，如同最锋利的刻刀，在他原本沉寂如水的心上，划下了一道道深可见骨、永难愈合的伤痕。
痛楚到了极致，反而催生出一种近乎麻木的冷静。
他缓缓抬起颤抖的手，抹去唇角因强忍呕吐而溢出的些许涎水，目光落在自己那瘦骨嶙峋、苍白无力得如同鸡爪般的手上。
就是这双手，曾经执着画笔，试图在方寸宣纸上，勾勒出心中的山水意境，寻求一丝超脱与安宁。
就是这双手，曾经被她温柔地握住，听着那些足以溺毙任何理智的谎言。
而现在……
他缓缓收拢五指，用尽此刻全身的力气，紧紧攥成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出细微的“咔哒”声，苍白的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狰狞地凸起。
力量。
他从未像此刻这般，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力量”的重要性。
没有力量，他只能如同蝼蚁般，在这贫病交加中苟延残喘，连自己最珍视的东西都守护不住。
没有力量，他只能任由他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被欺骗，被掠夺，被像垃圾一样随意丢弃。
没有力量，他甚至……连追寻真相、讨回公道的资格都没有！
一股混杂着刻骨恨意、冰冷决绝与强烈不甘的情绪，如同地下奔涌的岩浆，在他看似平静的躯壳下，疯狂地积聚、冲撞！
他恨！
恨萧知月的虚伪与残忍！恨她将他生命中最后一点微光与温暖，都利用、践踏得如此彻底！
他更恨！
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的轻信！恨这具拖累了他二十多年的、残破不堪的病体！
如果……如果他拥有健康的身体，如果他拥有足以自保甚至反击的力量，结局，是否会有所不同？
这个念头，如同一点星火，落在了他心底那片早己被绝望和恨意浸透的荒原上，瞬间燃起了熊熊烈焰！
是了……身体。
他这具被断言“油尽灯枯”、“熬不过三个月”的身体。
真的……毫无办法了吗？
久病成医，他对自己这先天不足、又染肺疾的病症，并非全然无知。他也曾翻阅无数医书，试图寻找一线生机，最终都失望而归。那些名医、那些珍贵药材，都只能勉强吊住他一口元气，无法根治。
但……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或许，真的存在某种机缘，某种……超越寻常医理的方法？
他想起了幼时，家中尚未完全败落时，曾听一位云游至此、气质不凡的老者，在与祖父闲谈时，隐约提及过一些关于“奇经八脉”、“先天真气”、“脱胎换骨”的玄妙说法，当时只当做志怪传奇来听。
他还想起了那块被夺走的家传古玉。母亲珍而重之的态度，以及那玉佩上古老而神秘的纹路……它真的，只是一块值钱的玉石吗？会不会，它也隐藏着某种……他所不知道的、与他的身体甚至命运相关的秘密？
无数的念头，如同黑暗中躁动的蝙蝠，在他脑海中疯狂飞舞、碰撞。
他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他必须活下去！必须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强大起来！
不是为了苟延残喘，而是为了——复仇！
为了拿回属于他的一切！为了向那个将他推入如此境地的女人，讨回这笔血债！
“萧、知、月。”
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间，一字一顿地，挤出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带着浸骨的寒意和滔天的恨意。
那双原本沉寂如古井的眸子，此刻仿佛有两簇幽冷的鬼火在跳跃、燃烧，里面再无半分往日的清澈与温润，只剩下被背叛与绝望淬炼过的、冰冷刺骨的锋芒。
黑化的种子，在这一刻，彻底破土而出，以一种狰狞而决绝的姿态，疯狂滋长。
他立誓——
只要他崔玉尘还有一口气在，只要他尚未魂归地府，他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活下去！变得强大！
终有一日，他会再次站在那个女人的面前！
届时，他要亲口问她，为何如此对他！
他要将她施加在他身上的痛苦与屈辱，百倍、千倍地奉还！
他要让她知道，欺骗和背叛，需要付出何等惨烈的代价！
强烈的执念，如同最猛烈的药剂，暂时压过了身体上的痛苦与虚弱。他甚至感觉到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重新在冰冷的西肢百骸中缓缓流淌。
他挣扎着，再次试图挪动身体。这一次，虽然依旧艰难，虽然每一步都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和眩晕，但他终究，一点点地，从床上挪了下来，双脚颤巍巍地，踩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他扶着墙壁，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目光扫过这间充满血腥和药味的、如同囚笼般的屋子。
这里，是他噩梦开始的地方，但绝不会是他生命的终点！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窗外。
夜色，不知何时己然降临。漆黑的夜幕上，没有月亮，只有几颗稀疏的星子，散发着微弱而冰冷的光。
那光芒，落在他苍白而坚毅的脸上，映照着他眼中那簇永不熄灭的、复仇的火焰。
从今日起，那个温润如玉、与世无争的画师崔玉尘，己经死了。
活下来的，是一个从地狱归来的、只为复仇而存在的……恶鬼。
他立誓归来。
带着无尽的恨意，与毁灭一切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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