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月下送酒,步步为营的接近
自那日初次登门后,萧知月便将对崔玉尘的“关照”纳入了日常。
她并未表现得过于急切,而是如同春雨润物,悄无声息地渗透进他死水般的生活。
每隔两三日,她总会寻个由头过去。有时是送一些青黛精心炖煮的、据说对肺疾有益的汤水,如川贝雪梨羹、百合杏仁露;有时是借口请教某个生僻的字画典故,捧着一卷书在他院中一坐便是半个时辰;有时则仅仅是路过,隔着院墙问候一声,听到他低低的回应便转身离开,并不多做纠缠。
她始终把握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表达了邻里的关怀,又不至于惹人生厌。她的谈吐依旧优雅,见解依旧不俗,但更多时候,她只是一个安静的倾听者,听着崔玉尘用那低沉沙哑的嗓音,断断续续地讲述画理,或是偶尔提及某本古籍上的逸闻趣事。
崔玉尘的态度,依旧疏离而客气,但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层,似乎在不知不觉中,被撬开了一丝微小的缝隙。
他不再总是将她拒之门外,偶尔也会在她送来汤水时,低声道一句“有劳”;在她讨论画作时,会多解释几句;甚至有一次,萧知月“偶然”提起自己幼时也曾习画,只是后来荒废了,他竟主动提出,若她有兴趣,可以看看她如今的笔法。
这无疑是一个进展。
萧知月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让青黛寻来了笔墨纸砚,当真铺开画纸,在他院中的石桌上,画了一幅简单的墨兰。
她下笔时,手腕稳定,线条流畅,显然并非她口中所谓的“荒废己久”。那兰叶挺拔舒展,花瓣清雅含蓄,虽不及崔玉尘画中的气韵,却也自有一股灵动之意。
崔玉尘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今日气色似乎比前两日好些,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长衫,更衬得脸色苍白。午后的阳光透过竹叶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待她搁笔,他上前一步,目光落在画上,仔细端详了片刻。
“笔力尚可,布局亦稳。”他缓缓开口,语气是点评画作时的客观平静,“只是这兰叶的转折处,稍显刻意,少了些自然之趣。作画如做人,过于追求形似,反而失了本真。”
他的话一针见血,点出了萧知月画中那丝难以掩饰的、属于上位者的掌控与匠气。
萧知月心中微凛,面上却露出受教的神情,微微颔首:“崔画师所言极是,受教了。”她抬眼看他,眸中带着恰到好处的钦佩与一丝狡黠,“看来,日后少不得要多来叨扰画师,偷师学艺了。”
崔玉尘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她的眼睛很亮,带着笑意,像落满了星子。他微微一怔,随即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掩唇低咳了两声,淡淡道:“萧姑娘天资聪颖,若肯用心,假以时日,必有所成。”
他没有拒绝。
萧知月心底划过一丝得计的笑意。
然而,进展并非总是一帆风顺。崔玉尘的病,就像一颗埋藏在他身体里的炸弹,随时都可能爆发,将一切刚刚建立起来的微弱联系炸得粉碎。
那是一个闷热的夜晚,空中无星无月,只有厚重的乌云低低压着,预示着一场暴雨将至。
萧知月正在灯下翻阅一本从崔玉尘处借来的古籍,忽然听到隔壁传来一阵极其剧烈、几乎令人窒息的咳嗽声,中间还夹杂着器物倒地的碎裂声。
她心下一沉,立刻放下书卷,对青黛道:“拿上我们带来的那支老山参,再去济世堂请大夫!”
说完,她甚至来不及披上外衫,便疾步冲出了院子,用力拍打着崔家那扇木门。
“崔画师!崔画师!你怎么样?开门!”
里面只有一声响过一声、撕心裂肺的咳嗽作为回应。
萧知月不再犹豫,后退一步,猛地抬脚踹向门扉!那本就有些腐朽的木门闩应声而断,门板哐当一声撞在墙上。
她冲进屋内,只见崔玉尘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因剧烈的咳嗽而痉挛着,脸色是骇人的青紫色,他一只手死死抓着胸口,另一只手无力地垂在一旁,打翻了旁边的矮凳和水杯,碎片和水渍狼藉一地。
“崔玉尘!”萧知月快步上前,蹲下身,试图将他扶起。
触手之处,一片冰凉,他的身体轻得可怕,仿佛只剩下了一把骨头。他似乎己经失去了意识,只是身体本能地因痛苦而抽搐着,嘴角不断溢出带着血丝的沫子。
萧知月的心,在那一刻,竟莫名地揪紧了一下。不是算计,不是伪装,而是一种源于生命本能的、对同类濒死状态的惊悸。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力将他半扶半抱到床上,让他保持侧卧,避免窒息。然后迅速拧了湿毛巾,擦拭他额头的冷汗和唇边的污渍。
他的呼吸微弱而急促,胸膛起伏得厉害,像一只破败的风箱。
“坚持住,大夫马上就来了。”她握着他冰冷的手,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也不知他能否听见。
青黛很快带着济世堂的老大夫匆匆赶来。一番施针灌药之后,崔玉尘那骇人的咳嗽终于渐渐平息下来,陷入了昏睡之中,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呼吸微弱。
老大夫收拾着药箱,摇头叹息:“崔先生这身子……己是强弩之末了。此次凶险,若非你们发现及时,恐怕……唉,老夫也只能尽力而为,剩下的,就看他的造化了。”
送走大夫,萧知月让青黛回去休息,自己却留了下来。
她坐在床前的脚踏上,看着床上那个昏睡中依旧眉头紧蹙、仿佛承受着无尽痛苦的男人。烛火跳跃,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那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浓重的阴影,脆弱得不堪一击。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他紧蹙的眉心,触感冰凉。
这就是死亡的气息吗?如此贴近,如此……不容抗拒。
她原本只是将他视为一个有趣的猎物,一场打发时间的游戏。可此刻,亲眼目睹他挣扎在生死边缘的惨状,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在她心中涌动。
有怜悯,有惋惜,但更多的,是一种强烈的、不甘被命运(或是被皇兄)打败后,急于证明自己依旧能掌控一切的扭曲欲望。
她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
至少,在她达成目的之前,不能。
她守了他一夜,首到天光微亮,他沉沉睡去,呼吸渐渐平稳,她才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悄然离开。
自那夜之后,崔玉尘对萧知月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那份刻意的疏离感淡去了不少。当萧知月再次提着食盒或汤水上门时,他虽然依旧话不多,但眼神里少了几分戒备,多了几分……或许是感激,又或许是认命般的无奈。
他开始偶尔会接受她带来的点心,虽然吃得很少;也会在她请教问题时,更耐心地解答;甚至有一次,他精神稍好时,主动为她画了一幅小像,寥寥数笔,却将她眉眼间的神韵捕捉得极为精准。
萧知月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这一晚,月华如水,静静地流淌在静谧的小院里。玉兰树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如同在地上铺开了一幅水墨画。
萧知月提着一壶新烫的梨花白,再次敲响了崔家的门。
这一次,崔玉尘很快便来开了门。他披着一件外衫,身形在月光下显得愈发清瘦,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比前些日子清明了许多。
“萧姑娘?”他似乎有些意外她这么晚过来。
“月色正好,想起崔画师曾说这梨花白尚可入口,便又烫了一壶过来,想邀画师共饮一杯,不知是否打扰?”萧知月举了举手中的酒壶,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崔玉尘沉默地看了看她,又抬头望了望天边那轮皎洁的明月,最终侧身让开:“……请进。”
两人依旧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月色清辉,无需点灯,也能看清彼此的模样。
萧知月斟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推到他面前。
这一次,崔玉尘没有推拒。他端起酒杯,却没有立刻喝,只是看着杯中晃动的月影,目光悠远,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夜……多谢萧姑娘。”他忽然低声开口,声音融在夜色里,有些模糊。
萧知月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他指的是那夜他病发之事。她笑了笑,语气轻松:“邻里之间,互相照应是应该的。崔画师不必挂怀。”
她抿了一口酒,状似无意地感叹道:“说起来,这启南郡的月色,倒是比北地温柔许多。只是……有时看着这良辰美景,想到画师这般惊才绝艳之人,却要受困于病榻,实在令人扼腕。”
崔玉尘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尖泛白。他垂下眼眸,浓密的长睫掩盖了眸中所有的情绪,只低低地应了一声:“……命数如此。”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与认命。
萧知月看着他被月光勾勒出的、脆弱而优美的侧脸轮廓,心脏忽然急促地跳动了几下。她知道,最佳的时机,或许就是此刻。
她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目光专注地凝视着他,声音放得极轻,极柔,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崔画师,难道……就从未想过,要与这命数,争上一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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