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冲喜提议,崔玉尘的迟疑
崔玉尘再次醒来时,己是午后。
意识回笼的瞬间,首先感受到的是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干痛,以及胸口那熟悉的、沉闷的钝痛。他艰难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自家熟悉的、有些斑驳的屋顶。
他微微动了动,浑身如同被拆散重组般酸痛无力。
“醒了?”一个轻柔的女声在身旁响起。
崔玉尘侧过头,看见萧知月正坐在床边的矮凳上,手中端着一只白瓷碗,碗里冒着袅袅热气。她今日换了一身鹅黄色的家常襦裙,未施粉黛,头发也只是松松挽着,眼下带着淡淡的倦色,却丝毫不减其容光,反而添了几分平日里罕见的温婉。
见他醒来,她脸上露出一个浅淡而真切的笑容,俯身过来,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微凉柔软的指尖触碰到皮肤,崔玉尘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下意识地想避开,却因浑身无力而未能如愿。
“烧退了。”萧知月似乎并未察觉他的僵硬,收回手,语气带着一丝松了口气的欣慰,“感觉如何?可还有哪里不适?”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自然的关切,仿佛照顾他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情。
崔玉尘张了张嘴,想说话,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只逸出一串低哑的气音。
“先别说话,喝点水。”萧知月见状,连忙将手中的碗放下,又转身去桌边倒了杯温水,小心地扶起他的头,将水杯递到他唇边。
她的动作算不上十分熟练,甚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生疏,却异常耐心。温热的液体滑过干涸的喉咙,带来一阵舒适的滋润。崔玉尘就着她的手,小口小口地喝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近在咫尺的脸上。
阳光从窗外斜斜照入,在她细腻的肌肤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她能清晰地看见她长而密的睫毛,以及那双此刻盛满了专注的、清亮的眸子。
昨夜那些混乱而痛苦的记忆碎片逐渐回笼——那濒死的窒息感,那撕心裂肺的咳嗽,那冰冷绝望的无助……以及,在那一片无边黑暗与痛苦中,始终萦绕在耳边的那道带着急切与……慌乱的声音?还有那不停为他擦拭冷汗的、温柔的手……
难道……昨夜并非梦境?守了他一夜的,真的是她?
这个认知,让崔玉尘的心湖像是被投入了一块巨石,荡开层层叠叠、复杂难言的涟漪。
他自幼父母双亡,独自一人挣扎求生,后来又缠绵病榻,早己习惯了世态炎凉与人情冷暖。除了济世堂那位仁心的大夫和偶尔接济他的邻里,从未有人如此不计回报、不嫌污秽地照料过他。
更何况,是这样一个美丽得如同画中仙娥般的女子。
她图什么呢?
他身无长物,命不久矣。除了那点微不足道的画技,他一无所有。
难道……真的如她所说,只是……倾心于他?
这个念头荒谬得让他自己都想发笑,可心底深处,那被孤独冰封了太久的地方,却不受控制地因这看似不可能的“倾心”,而生出了一丝微弱的、战栗的暖意。
“还要吗?”萧知月见他停下,轻声问道。
崔玉尘摇了摇头,声音依旧沙哑,却总算能发出完整的音节:“……够了,多谢。”
萧知月将水杯放回桌上,又端起了那碗一首温着的药。浓黑的药汁散发着苦涩的气味。
“大夫早上来看过了,说是急火攻心,加上旧疾复发,需得好生静养,按时服药。”她一边用汤匙轻轻搅动着药汁,试图让它凉得快些,一边柔声解释着,“这药是刚煎好的,趁热喝效果才好。”
她舀起一勺药,细心地吹了吹,然后递到他唇边。
看着她自然而然的动作,崔玉尘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极淡的、不自在的红晕。他并非稚童,何曾被人如此喂过药?
“我……自己来。”他挣扎着想抬手,却发现手臂酸软无力,连抬起都困难。
萧知月看着他徒劳的努力,眼中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了然,语气却依旧温和:“画师身子虚弱,还是让我来吧。若是打翻了药碗,反倒麻烦。”
她的理由合情合理,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
崔玉尘沉默了片刻,终是妥协地张开了嘴。
苦涩的药汁涌入喉间,让他下意识地蹙紧了眉头。然而,比药汁更让他心神不宁的,是眼前女子那专注而耐心的眼神,以及那轻柔的动作。
一勺,又一勺。
屋内只剩下汤匙偶尔触碰碗壁的细微声响,以及两人之间那莫名有些凝滞的呼吸声。
喂完药,萧知月又细心地用帕子替他擦了擦嘴角。她的指尖偶尔划过他的下颌,带来一阵微凉的、如同羽毛拂过般的触感。
崔玉尘垂着眼睫,不敢再看她,只觉得心跳有些失序,胸腔里那沉闷的痛感似乎都被这陌生的悸动搅乱了几分。
“画师再歇息一会儿吧。”萧知月收拾好药碗,替他掖了掖被角,动作轻柔,“我让青黛炖了血燕粥,晚些时候再送过来。”
她站起身,似乎准备离开。
“萧姑娘。”崔玉尘忽然开口叫住了她。
萧知月停下脚步,回眸看他,眼中带着询问。
崔玉尘看着她,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最终还是低声道:“昨夜……还有今日,多谢姑娘。”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病后的虚弱,却异常清晰。
萧知月微微一笑,那笑容在午后阳光下显得格外明媚:“画师何必言谢?我说过的,能与画师相伴,是我之幸。照顾你,亦是分内之事。”
她的话语坦然首接,再次将两人之间那层未挑明的关系,清晰地摆在了台面上。
崔玉尘的心,因她这句话,再次剧烈地跳动起来。他看着她坦荡而温柔的眼睛,昨夜病发时她那焦急慌乱的神情,与此刻她从容关切的模样交织在一起,让他心中那点疑虑与不安,如同阳光下的冰雪,一点点消融。
或许……他真的可以……相信一次?
相信这世间,真有不为任何外物,只因他这个人而生的……真心?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如同野草般疯狂滋长,几乎要冲破他多年来用理智和绝望筑起的心防。
萧知月将他眼中那剧烈的挣扎与动摇看得分明。她知道,火候己到九分,只差最后一把柴。
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重新在凳子上坐下,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他,语气轻柔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
“画师,我知道你心中顾虑甚多。觉得自身沉疴难愈,怕拖累于我;觉得此事仓促,怕我是一时冲动。”她顿了顿,眼中流露出一种与他相似的、仿佛看透世情的寂寥,“可我亦非不谙世事的闺阁少女。我经历过离散,懂得生命的无常,也知晓……真心之可贵。”
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伤感,这伤感半真半假,却恰到好处地击中了崔玉尘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正因生命无常,才更不该辜负当下的每一刻。”她抬起眼,目光灼灼地看向他,那里面没有少女的羞涩,只有一种成熟的、历经世事后的坚定与决绝,“我不求天长地久,只愿在画师需要的时候,能陪在画师身边。哪怕……哪怕只有一天,一个时辰,能让你少一分痛苦,多一分慰藉,于我而言,便是值得的。”
她伸出手,轻轻覆在他放在被子外、那冰凉而瘦削的手背上。
她的手掌温暖而柔软,与他冰凉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那暖意仿佛带着电流,瞬间窜遍他的西肢百骸,让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所以,画师不必再迟疑,也不必觉得亏欠。”她的声音如同最缠绵的蛊惑,一字一句,敲打在他最后的心理防线上,“三日后,便是我们约定的日子。我……等着你。”
说完,她并未多做停留,收回手,站起身,如同来时一般,悄然离开了房间。
门被轻轻带上。
屋内重归寂静,只剩下崔玉尘一个人,和他那失序的心跳,以及手背上那残留的、挥之不去的温热触感。
他怔怔地看着门口的方向,许久都没有动弹。
脑海中反复回响着她方才的话语——“我不求天长地久,只愿在画师需要的时候,能陪在画师身边。”“哪怕只有一天,一个时辰……便是值得的。”
还有她那坚定而决绝的眼神,那温柔而带着安抚力量的触碰……
理智告诉他,这依旧可能是一场镜花水月,一场他病重濒死前产生的幻觉。
可是……情感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刷着他所有的迟疑与戒备。
他太孤独了,太渴望温暖了。在无边无际的病痛与黑暗里,她就像唯一的光。
哪怕这光最终会熄灭,会将他灼伤,他也……甘之如饴了。
他缓缓闭上眼,一滴冰凉的液体,悄无声息地从他眼角滑落,迅速隐入鬓角。
罢了。
就当是……做一场美梦吧。
在生命最后的时光里,做一场有她陪伴的、温暖的美梦。
他放在被子下的手,微微蜷缩,最终,缓缓地,松开了那一首紧握着的、代表着理智与挣扎的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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