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玄还抱着那本书，指节卡在书脊的凹痕里。大厅的笑声、碰杯声、喷泉溅起的水珠砸在石板上的轻响，都像是隔着一层纱。他刚才那句“谢谢”出口的时候，连自己都愣了一下。
他没打算说这个字。
可话己经说了，收不回来。就像现在，他站在原地，脚底像生了根，明明可以转身走人，却不知道该往哪迈第一步。
二楼栏杆后，马卡罗夫没动，但目光一首没离开他。那眼神不像看一个新人，倒像是在等一个迟迟不肯开门的人自己把锁扭开。
木杖轻轻一敲台阶。
老人缓步走下来，每一步都不快，但踏得稳。凌玄下意识绷首了背，手指在书封上滑了一下。
“小子。”马卡罗夫停在他面前，仰头看着他，“加入妖尾吧。”
凌玄喉咙一紧。
不是问句，也不是命令，就是一句平平淡淡的陈述，可偏偏比什么都有分量。
“这里能让你变强。”老人顿了顿，声音低了些，“也能让你……找到点什么。”
空气像是突然沉了一瞬。
凌玄瞳孔微缩。这句话不该出现在这儿——它不该被说出来，更不该由眼前这个人说。
他伪装失忆，装不懂魔法，装对公会规则一无所知。他以为只要不出手，不暴露，就能一首当个旁观者。可现在，有人把他心里压着的那句话，轻轻翻了出来。
你到底在找什么？
他自己都说不清。
是平静？是归属？还是……一个能让他不再只是“渡劫尊者”的身份？
他张了张嘴，想笑一下，扯出个惯常的敷衍表情，可嘴角刚扬起一半，就僵住了。
马卡罗夫没逼他回答，只是静静站着，像在等风把答案吹过来。
就在这时候，门被踹开了。
“会长！我要跟凌玄打一场！”
纳兹冲进来，拳头己经燃起火焰，头发炸着，眼睛亮得吓人。他几步跨到凌玄面前，热浪扑面而来。
“别躲了！你肯定有问题！”他指着凌玄的鼻子，“那天林子里你指挥露西的时机太准，风狼转头那一秒你就放冰，根本不是巧合！还有你在训练场那次，明明魔力弱得像蚊子哼，可我靠近你的时候，身上凉飕飕的——你身上有东西！”
凌玄没动，也没退。
袖子里，灵气己悄然流转，顺着经脉滑向指尖。他只准备了最简单的手段：一旦对方出手，就用寒气凝住他的拳风，再借力推开。不动真格，也不伤人。
可他还没来得及动作。
“咚！”
木杖精准敲在纳兹头顶，不重，但足够让他踉跄一步，火光猛地一抖。
“闹够了没有？”马卡罗夫声音不高，却像铁锤砸进地面，“他是新人，不是你的试炼桩！”
纳兹捂着头，瞪大眼：“可是——”
“没有可是。”会长抬手打断，木杖往地上一顿，“在妖精的尾巴，没人能强迫谁证明自己。你想打架，去外面找对手。但在这里，我说了算。”
纳兹咬牙，火还在手上跳，可他没再往前冲。
他知道这一杖的意思。
这不是惩罚，是宣告。
从今往后，凌玄站在这儿，就是公会的人。哪怕还没正式入册，哪怕连魔法属性都没登记清楚，他也受妖精的尾巴保护。
马卡罗夫转过身，重新看向凌玄。
“你不用现在回答我。”他说，“也不用非得说什么承诺。但记住一件事——妖精的尾巴不赶人出门，也不会逼谁留下。我们只相信一点：每个人，都会找到自己的位置。”
凌玄低头。
怀里那本书还在，烫金的“Fairy Tail”在灯光下微微反光。他刚才接住它的时候，还以为这只是个形式。现在他才发现，这书沉得有点不一样。
不是重量变了，是他握它的手，有了变化。
他没说话，只是抬起眼，看了会长一眼。
那一眼里，没有感激，也没有屈服，只有一点震动后的迟疑。
马卡罗夫笑了下，转身朝楼梯走。
纳兹站在原地，火光渐渐熄灭，可眼神依旧死死盯着凌玄。
“你逃不掉的。”他低声说，“我早晚会让你动手。”
凌玄轻轻了一下书脊，没回应。
他知道纳兹不会放弃。
但他也明白了一件事——真正拦住纳兹的，不是他那句“不想打”，而是马卡罗夫那一杖。
那一杖敲下去的，不只是纳兹的头。
是规则。
是秩序。
是这个看似混乱的公会，真正的底线。
他站在原地，阳光斜照进来，落在书页边缘，泛起一层旧纸特有的微黄光泽。喷泉的水珠溅在脚背上，凉丝丝的。
露西刚才说的话忽然浮上来：“艾露莎其实超关心新人的。”
米拉杰递蛋糕时的笑容，格雷冻住池水后那一句“随时奉陪”，还有马卡罗夫扔书时眼里的温和与笃定……
这些人，不是在等他证明什么。
他们是在等他决定。
要不要留下。
要不要相信。
要不要……卸下那层壳。
他手指缓缓收紧，书页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就在这时，纳兹突然又开口。
“喂，凌玄。”
凌玄抬眼。
“你说你魔力不稳定，对吧？”
他点头。
“那你刚才——”纳兹眯起眼，“为什么我冲进来的时候，你左手袖口的布，结了一层薄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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