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玄的手还贴在墙上，掌心残留着训练场石壁的凉意。他慢慢收回手，指尖在袖口轻轻一划，储物戒微不可察地闪了道光，体内最后一丝灵气被压回丹田深处。
露西站在几步外，手里攥着那张任务卷轴，眉头微微皱着：“你真没事吧？纳兹那家伙下手没轻重。”
“没事。”凌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声音放得有点软，“就是……有点紧张。第一次接任务，还是和你一起。”
他说着，肩膀不自觉地缩了半寸，像是怕风的雏鸟。
公会大厅比刚才更吵了。有人拍桌大笑，有人摔杯子，木板缝里漏下的灯光晃在他脸上，明一块暗一块。他抬眼看向任务墙，那一排卷轴正被穿堂风吹得轻轻打转。
脚步声由远及近。
马卡罗夫拄着拐杖走来，矮小的身子却让人群自动分开。他停在凌玄面前，抬头看着他，眼神不像训斥，倒像在估量什么。
“东街十七号，废弃仓库清魔物。”马卡罗夫开口，声音不大，但整个角落都静了下来，“C级任务，不算难，也不算简单。你们两个去。”
他指了指凌玄和露西。
“新人第一趟，别想着出风头。”老头顿了顿，目光扫过凌玄的脸，“活着回来，比什么都强。”
凌玄点头，手指搓了搓袖边，低声应了句：“知道了，会长。”
马卡罗夫没再多说，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下：“露西，你带路，也看着点他。”
“明白！”露西挺首腰，把卷轴往怀里一塞，冲凌玄笑了笑，“放心，我会照顾你的。”
凌玄嘴角扯了下，没接话。
就在这时，艾露莎从走廊尽头走来。她没换衣服，铠甲还在身上，剑背在背后，脚步沉稳。经过凌玄身边时，她脚步没停，只从唇缝里挤出一句：
“别拖后腿。”
声音很轻，像刀片擦过耳膜。
凌玄立刻低下头，喉结动了动：“……不会的。”
他说话时肩头微微塌下去，整个人显得更单薄了。旁边几个围观的成员 exged 眼神，有人摇头，有人撇嘴。
纳兹这时候从长桌那边跳起来，嘴里还嚼着肉，几步冲到任务墙前，一把拍在墙上。
“喂！老头子！”他冲马卡罗夫背影喊，“就这么定了？让他这种连火拳都吓懵的人去任务？”
马卡罗夫没回头。
纳兹瞪着凌玄，眼睛发亮：“要是搞砸了，可不只是丢脸的事。妖尾的招牌，不是靠运气撑起来的。”
凌玄抬起眼，对上他的视线，声音依旧弱：“我会……努力的。”
“努力？”纳兹冷笑，“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冰盾歪得跟醉汉似的，还能把火弹回来？谁信啊！”
哈比飞过来，趴在他肩上嘀咕：“我觉得他有古怪……”
“我不管他有没有古怪。”纳兹咬牙，“这次任务要是翻车，我可不会救你第二次。”
凌玄垂下眼，手指悄悄滑进袖子，摸到了藏在内衬里的灵石。石头温润，能量稳定，是他昨夜用符纸裹着调息时顺手炼过的。他指尖着表面的纹路，没再说话。
露西看不过去了，往前一步挡在凌玄前面：“纳兹！任务己经派下来了，你在这嚷什么？他可是我们公会的正式成员！”
“正式成员？”纳兹嗤笑，“一个连魔导书都没有的人，靠什么施法？靠祈祷吗？”
“我的魔法……是感应型的。”凌玄小声插了一句。
“感应个鬼！”纳兹挥手，“等会儿遇到魔物，你别站那儿发抖就行。”
凌玄没反驳，只是默默把手从袖子里抽出来，掌心朝上摊了摊，像是在展示自己毫无威胁：“我不会乱来的。”
这动作让纳兹一愣，随即更烦了：“装什么无辜！你明明——”
“行了。”艾露莎突然回头，目光一扫，纳兹的话立刻咽了回去。
她己经走到门口，手按在门框上，回头看了凌玄一眼：“任务结束前，别让我听到‘后悔’这两个字。”
说完推门出去，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
大厅里安静了几秒。
卡娜从酒桶边探出身子，冲凌玄晃了晃空杯：“新人，等你回来，我请你喝一杯。”
“谢谢。”凌玄苦笑，“但我胃不太好，喝酒容易吐。”
卡娜挑眉，笑了：“有意思。上次你说水太凉，现在又说胃不好……你到底能碰什么？”
凌玄挠了挠头，露出点窘迫：“空气应该没问题。”
众人哄笑。
笑声中，露西拉了拉他的袖子：“别理他们。我们先看看任务详情。”
她展开卷轴，念道：“目标地点：东街十七号旧货仓。异常魔力波动持续三日，附近居民报告夜间有异响与黑影出没。初步判断为低阶魔物聚集，可能受废弃魔法阵吸引。建议两人组队，携带基础净化道具。”
她说完，抬头问凌玄：“你觉得怎么样？”
凌玄盯着卷轴看了几秒，忽然伸手，轻轻按住她手腕：“等等。”
露西一怔：“怎么了？”
“卷轴右下角。”他声音压低，“那个印记，是不是被人动过？”
露西凑近一看，果然在角落发现一道极淡的墨痕，像是有人用不同笔触补过一笔。
“这……”她皱眉，“可能是登记时写错了？”
“也可能是故意的。”凌玄松开手，语气恢复平常，“咱们刚入会，接个稳妥点的任务比较好。这种有修改痕迹的，万一等级标低了……”
“你是说，它本来是B级任务？”露西瞪大眼。
凌玄摇头：“我不知道。但保险起见，不如选个更简单的。”
露西犹豫了。她看了看高级任务区那些金边卷轴，又回头看向凌玄。他站在那儿，双手插在袖子里，神情认真却不强势，没有争功的意思，只是在提建议。
“你说得对。”她终于点头，“我们第一次搭档，确实不该冒进。”
她把这张卷轴放回原位，转而走向另一排：“那就选这个吧——清除南巷老鼠群，C级，报酬五十万金币。”
凌玄松了口气，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他不动声色地将那枚灵石从袖中取出，指尖一搓，符纸裹住石头，塞进背包夹层。动作隐蔽，像藏一颗糖。
露西拿着新卷轴走回来，笑着递给他：“这次没疑问了吧？”
凌玄接过，低头看了看，点点头：“没疑问。”
他说话时，眼角余光扫过任务墙上方的钟——六点十七分。再过西十三分钟，公会宵禁铃会响。足够他们出发、勘查、完成任务并返回。
前提是，那只老鼠群，真是普通的老鼠。
他抬头看向露西，见她正兴奋地整理背包，嘴里念叨着“第一次正式任务”，眼睛亮亮的。
凌玄轻轻吸了口气，把袖口拉下来，盖住储物戒。
“走吧。”他说，“趁天还没黑透。”
露西应了一声，转身要走。
就在她迈步的瞬间，凌玄忽然抬手，一把拽住她手腕。
露西吓了一跳：“干嘛？”
凌玄没说话，目光死死盯住她刚才放回卷轴的位置。
那张被替换下来的东街十七号任务卷轴，此刻正缓缓转动，仿佛有一股看不见的气流，从卷轴内部渗出，沿着边缘爬升，在空气中留下一道极淡的黑色纹路。
像蛇。
凌玄的手越握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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