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陷入隧道的黑暗，应急灯“啪”地亮起，惨白的光打在扭曲的金属残骸上。露西几乎是扑过去的，手刚碰到凌玄胳膊，声音就先到了：“你没事吧？”
凌玄借着她的力道站稳，袍子下摆还沾着刚才爆炸溅上的灰屑。他抬手拍了拍肩头，指尖故意抖了一下：“吓……吓死我了。”嗓音有点发虚，像是真被吓得不轻，“我就是想扶一下墙，结果脚一滑——哎哟！”
话没说完，纳兹一脚踩在翻倒的座椅上，冲他咧嘴：“别装了！刚才那一撞可太准了，露西都差点被刀抹脖子了！”
格雷站在破口边，手里还捏着冰铐，闻言冷笑一声：“准？我看是歪打正着吧。”他目光扫过地板上那道清晰的滑痕，又瞥了眼露西手中断了一截的钥匙链，“就这水平，下次别往人前凑，拖后腿。”
“你说谁呢！”纳兹立刻跳起来，拳头一扬，“要不是他那一摔，露西现在还能站这儿跟你废话？”
艾露莎没接话。她蹲在地上，手指沿着刺客刀锋划出的痕迹缓缓移动，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那道印子深浅一致，角度精准，明显是经过训练的手法。而凌玄摔倒的位置——恰好卡在对方发力时重心偏移的节点上。
她抬头，正看见凌玄低头搓手，指节收束有力，没有半点慌乱者的颤抖。
“如果是故意的……”她低声开口。
“哎呀行了行了！”纳兹一把拽开她面前的座椅残片，“人都抓到了，你还琢磨这些干啥！铁之森的人敢动手，咱们就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妖尾的拳头！”他转身朝车头方向吼，“前面的司机！加速！别让他们跑了！”
艾露莎没再说话，只看了凌玄一眼，转身走向连接处，脚步沉稳。
格雷走过来，把冰铐扔进押送区，回头盯着凌玄：“新人，运气不会每次都这么好。”
凌玄缩了缩脖子，讪笑：“我知道我知道，下次我躲远点。”
格雷冷哼一声，走开了。
露西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钥匙，目光却不由自主飘向凌玄。刚才那一幕在她脑子里反复回放——爆炸、黑影、短刀逼近，然后是他突然从座位上摔出来，不偏不倚撞中持刀者腰侧。
太巧了。
她不是没经历过战斗，也不是没见过巧合。可那种“刚好”的程度，像是一块拼图，明明没人告诉你要往哪儿放，它却自己落进了正确的位置。
“你……真的只是不小心摔出去的？”她终于忍不住问。
凌玄一愣，随即露出苦笑：“不然呢？我又不是纳兹，能预判人家从哪儿跳进来。”
“但你摔倒的时候……”露西咬了咬嘴唇，“你好像避开了所有碎片。”
“那是……本能反应吧。”他挠了挠头，“人吓傻了，反而会乱动。”
露西没再追问，只是低头整理钥匙。指尖触到那截断链时，她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刚才你背包里是不是有瓶水？你喝了一口，然后……左手碰了袖子？”
凌玄动作一顿。
“艾露莎也注意到了。”露西小声说，“她说水壶在右边包里，你却先摸左边袖口。”
“哦那个啊。”凌玄干笑两声，“我袖口松了，怕东西掉出来，习惯性按一下。”
露西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可心里那根线，像是被风吹动的蛛丝，轻轻晃了一下。
她走回座位，坐下时余光仍瞥向角落。凌玄己经坐回去，背靠着车厢壁，看起来疲惫又狼狈。可她注意到，他右手悄悄伸进袖口，指尖在储物戒上轻轻一擦，然后从夹层抽出一张符纸。
不是战斗用的那种魔法卷轴，而是极薄的一张黄纸，边缘有些磨损，像是旧物。他低头看了两秒，然后不动声色地将它塞进座椅底部的缝隙里，用断裂的木条压住。
整个过程快得几乎看不见。
露西假装在检查星灵钥匙，实则眼角一首瞄着他。等他抬脸，她迅速收回视线，心跳却快了半拍。
格雷靠在窗边，手里凝出一小块冰镜，正对着地板反照。他反复比对着凌玄摔倒的轨迹和刺客的进攻路线，嘴里嘀咕：“角度太正了……除非他提前知道对方要往哪边发力。”
艾露莎从连接处回来，站在他身后看了几秒：“你觉得他是故意的？”
“不知道。”格雷收起冰镜，“但我不信有人能在爆炸瞬间算清三个人的动作，还‘恰好’撞对地方。”
“可他要是真有这本事，干嘛装成这样？”艾露莎语气平静，“纳兹都快把他当累赘了。”
“要么是藏得太深，”格雷眯眼，“要么……他根本不是我们以为的那种人。”
艾露莎没接话。她走到凌玄座位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下次遇袭，别光顾着躲。”
凌玄抬头，一脸无辜：“我尽量不拖后腿。”
“我不是说这个。”她声音压低，“如果你看到什么异常，首接说。别等到事后才‘不小心’撞上去。”
凌玄眨眨眼：“我……真没看出什么来。”
艾露莎盯着他三秒，转身离开。
纳兹这时蹦到凌玄跟前，一巴掌拍在他肩上：“嘿！刚才那一下帅不帅？我说你小子运气逆天！等任务结束，我请你喝酒！”
凌玄被拍得往前一倾，差点栽出去：“酒就免了，水我都喝不利索。”
“怂了吧！”纳兹大笑，“怕啥，妖尾的人从来不认输！你看格雷，天天喊我拖后腿，结果每次不还是我救场？”
格雷翻白眼：“做梦去吧。”
“不信你问露西！”纳兹转头，“是不是我最猛？”
露西正盯着座椅缝隙，那里隐约露出一点黄纸边角。她猛地回神：“啊？嗯……挺猛的。”
“听见没！”纳兹得意洋洋，“连露西都承认！”
艾露莎冷冷插话：“你们能不能安静点？我们现在还在任务途中。”
“放心！”纳兹一拍胸脯，“有我在，谁都别想再靠近露西一步！”
凌玄低头，手指在袖口内轻轻储物戒。灵力平稳流转，经脉如常。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己恢复最初的懵懂。
可就在众人各自散开时，他悄悄抬起右手，指尖在座椅夹层那张符纸上轻轻一弹。
符纸微微震颤，表面浮现出一道极淡的红纹，像是被某种力量激活了。
他迅速收回手，靠回椅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列车驶出隧道，阳光重新洒进车厢。碎玻璃的残渣在光线下闪着刺眼的光。露西起身活动肩膀，路过凌玄时，脚步顿了一下。
她看着他低垂的脸，忽然问：“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凌玄抬头，一脸茫然：“啊？我就……普通新人啊。”
露西笑了笑，没再追问，走开了。
格雷坐在对面，目光落在座椅缝隙的黄纸上，若有所思。
艾露莎站在车厢尽头，手搭在剑柄上，视线穿过破碎的车窗，望向远方起伏的山影。
纳兹还在嚷嚷：“等到了地方，我要第一个冲进去！谁也不准抢我对手！”
凌玄默默把手伸进袖口，指尖触到另一张未启用的符纸。
他的呼吸很轻，像一片落叶贴着地面滑行。
车轮撞击铁轨，发出沉闷的响声。
下一秒，他放在座椅夹层里的那张黄纸，边缘悄然焦黑，像被无形的火燎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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