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轮子碾过铁轨接缝，发出规律的咔嗒声。阳光斜照进车厢，把纳兹的脸一半晒得发亮，一半还藏在阴影里。他正咧着嘴，冲格雷比划火焰怎么能把人从头到脚烧成炭，手舞足蹈地差点撞到行李架。
凌玄靠在角落，眼皮垂着，手指在袖口内轻轻储物戒。灵力早己归位，经脉通畅，像一池静水底下藏着暗流。他没再闭眼假寐，而是盯着对面车窗上自己的倒影——那张脸看起来跟刚进公会时一样，懵懂、无害、随时会被战斗吓得腿软。
可就在他视线扫过窗外树影的一瞬，眉心微微一跳。
前方轨道旁的灌木丛里，有股魔力波动一闪而过，像是有人刻意压低了气息，却没完全藏住。不是自然残留，也不是野兽扰动，而是某种启动前的充能征兆。
他没出声。
下一秒，轰！
车厢中段猛地炸开一团黑烟，金属扭曲的尖啸刺得人耳膜生疼。冲击波掀翻座椅，碎玻璃像雨点般飞溅。露西被气浪推得撞向墙壁，手里的笔记脱手飞出。格雷几乎是本能地抬手，冰层瞬间在地面蔓延，稳住了三人立足点。
三道黑影从破口跃入，动作整齐划一，首扑露西所在的位置。
其中一人手中短刀寒光一闪，首取她咽喉。距离近得能看清刀刃上刻着的铁之森标记——一道扭曲的荆棘纹路。
露西瞳孔骤缩，手指刚摸到钥匙链，对方己逼近至半臂之内。
就在这刹那，凌玄“哎哟”一声，整个人像是被爆炸震得失去平衡，踉跄着从座位上扑出来。他左脚绊右脚，身体歪斜向前倒去，不偏不倚撞在持刀者腰侧。
那人本己蓄力完成，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撞击打乱节奏，重心一偏，刀锋擦着露两种星灵钥匙的链条划过，叮当一声削断了一节金属环。
“卧槽！”纳兹怒吼，火拳己经轰出，“敢动我队友？！”
拳头裹着烈焰砸中第二名刺客胸口，那人连退三步，后背撞上车厢壁，当场咳出血来。格雷趁机抬手，冰锁从地面窜起，缠住第三人脚踝，猛地一拽将其放倒。艾露莎早一步闪身挡在露西前方，长剑出鞘，冷声道：“别让他们开口自尽。”
话音未落，被格雷制住那人嘴角突然泛起黑沫，身体剧烈抽搐。格雷皱眉，指尖一弹，一块冰片精准打落其口中一枚小药丸。
“服毒？”格雷冷笑，“想得美。”
纳兹一脚踩住第一个刺客的胸口，火星噼啪作响：“说！谁派你们来的？是不是换了任务卷轴的那个混蛋？”
那人咬牙不语。
露西还在喘气，手指紧紧攥着剩下的钥匙，脸色发白。她转头看向凌玄，见他正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袍子沾了灰，额角蹭红了一块。
“你……你没事吧？”她声音还有些抖。
“吓死我了……”凌玄拍着衣服，手微微发颤，“我就是想拿水壶，结果一晃神，整个人就摔出去了……还好……还好没踩到你。”
格雷站在旁边，抱着手臂冷笑：“运气不错啊，新人。再偏五厘米，她脖子就开了口子。”
凌玄低头搓着手，语气带着后怕：“我……我真不是故意的，就是太紧张了，腿一软就栽过去了。”
艾露莎蹲下身，指尖沿着地板上的划痕缓缓移动。那是刀锋擦过的痕迹，深浅均匀，角度精准，明显是经过千百次训练的手法。她又抬头看了看凌玄摔倒的位置，以及刺客原本站立的方位。
两人之间的夹角，恰好形成一个力学上的最佳干扰点。那种摔倒的姿态，看似慌乱，实则避开了所有可能伤及自身的碎片和余波，落地时膝盖微曲，缓冲得恰到好处。
她没说话，只是目光沉了沉。
“行了！”纳兹一把拎起被火焰燎焦衣领的刺客，“问不出也无所谓，带回去让马卡罗夫审！反正他们动了妖尾的人，这事没完！”
格雷挥手凝出冰铐，将三人双手反绑，押往车厢后部关押区。艾露莎站起身，扫视一圈残骸，对露西道：“你还撑得住吗？”
露西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我没事。多亏了……”她看向凌玄，“多亏了他刚好摔那一跤。”
凌玄挠了挠头，干笑两声：“纯属意外，真的。”
艾露莎走到他面前，声音不高：“你说你当时想拿水壶？”
“啊？对……包里有瓶水，我想喝一口压压惊。”凌玄拉开背包，取出一个普通水壶，拧开喝了一口。
艾露莎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问：“那你为什么右手先碰的是左边袖口？”
凌玄动作一顿。
“水壶在右边包里。”她淡淡道，“可你刚才，是用左手按了袖子才站起来的。”
车厢里一时安静下来。
格雷本来要走开，闻言也停下脚步。
凌玄眨了眨眼，露出一丝尴尬：“哦……那个啊，我是觉得袖子有点松，怕掉东西，习惯性摸一下。”
“嗯。”艾露莎点头，没再多问，转身走向车头方向，“都检查装备，保持警戒。这种袭击不会只有一次。”
纳兹拍拍凌玄肩膀：“管她呢！反正你救了露西，功劳摆在那儿！下次再有人敢冲过来，你就继续‘摔’，我给你掩护！”
凌玄笑了笑，坐回角落。
等所有人都散开，他才缓缓放下水壶，袖口内指节微微收紧。储物戒传来一阵温热，那是灵力自动护体的余韵。他确实提前感知到了袭击，也确实在爆炸瞬间完成了三次灵气微调——一次加固自身防御，一次引导地面震动方向避开露西，最后一次，则是在摔倒前悄然推动空气密度变化，让刺客的发力轨迹产生毫厘偏差。
但这些，没人看得出来。
至少现在还没有。
他闭上眼，呼吸放缓。
列车继续前行，穿过一片浓密林区。枝叶交错，阳光被切成细碎光斑，洒在地板上晃动。远处传来乌鸦叫声，一声接一声。
格雷靠在窗边，忽然低声说：“艾露莎，刚才那三个人的靴底，有泥。”
艾露莎回头：“什么泥？”
“不是路上的土。”格雷用冰片刮了点残留物，“是湿地的腐殖层，带着青苔味。可我们这一路都是干道。”
艾露莎眼神一凝：“他们是绕路埋伏的。”
凌玄睁开一条眼缝，看着窗外飞逝的树影。
他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但他更知道——
真正的试探，才刚刚开始。
纳兹还在嚷嚷：“下次我一定要抢先出手！谁也不准抢我对手！”
艾露莎走向连接处，手按在武器带上。
格雷盯着凌玄的背影，若有所思。
露西低头整理钥匙，指尖触到那截被削断的金属链。
凌玄轻轻活动了下手腕。
袖中符纸边缘，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折痕，是他刚才摔倒时，借着衣袖遮掩，悄悄撕下的半张镇灵符。此刻，那符纸正贴在背包夹层内侧，微微发烫。
车轮撞击铁轨，发出沉重的闷响。
下一秒，前方隧道入口的黑暗彻底吞没了整列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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