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玄跨出公会大门的那一刻，阳光正斜斜地切过石板路，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他没回头，也没停顿，只是右手在裤兜里轻轻一压，储物戒那点躁动的震感像是被什么按住了，慢慢平息下来。
北门车站离得不远，几步路就到了。月台上人不多，风卷着落叶打转，远处传来火车进站的低鸣。格雷己经靠在车厢门口，外套脱了一半搭在肩上，正低头系鞋带。露西抱着本笔记站在窗边，翻了两页又合上，抬头看了看表。艾露莎背着手站在连接处，目光扫过每一个上车的人，像在数人数。
纳兹早就冲进车厢了。
“快快快！还等什么啊！”他扒着车窗大喊，脑袋探出来差点撞到站台灯，“铁之森那些家伙是不是觉得自己藏得很好？我告诉你——他们连灰都别想剩下！”
哈比飞在他头顶，无奈地扇着翅膀：“你冷静点，纳兹，我们还没出发呢。”
“出发？我己经出发十次了！”纳兹一脚踩上座椅，跳到另一排，顺手把背包甩到头顶行李架上，“我要用火焰把他们的据点烧成炭！让他们知道惹妖精尾巴是什么下场！”
格雷翻了个白眼，走进车厢，把外套往座位上一扔：“你能不能别一上车就开始闹？等到了再发疯也不迟。”
“等？等可不行！”纳兹一拳砸向空中，火星西溅，“敌人现在就在准备！说不定己经在翻‘恶魔之书’了！我得赶在他们翻开第一页之前——轰！”他双手猛地张开，模拟爆炸，“全给它炸飞！”
露西叹了口气，坐进靠窗的位置：“你说的‘他们’到底是谁啊……任务说明里根本没写清楚。”
“管他是谁！”纳兹转身一指她，“敢动妖尾的任务，就是跟整个公会作对！这种事不能忍！”
艾露莎从连接处走过来，手里拎着装备包：“少说废话，坐好。火车启动前不准生火，不准破坏车厢，不准跳来跳去。”
纳兹咧嘴一笑：“那你可得盯紧点，我一激动就控制不住自己！”
艾露莎没理他，目光转向刚走进车厢的凌玄。
凌玄低着头，肩膀微微收着，像是怕碰坏什么东西似的，悄无声息地溜到最角落的座位坐下。背包放在腿上，他一边解开扣带，一边用袖口挡住手部动作。指尖滑进袖中，轻轻一碰，储物戒内层的灵药瓶己被取出半寸。
一股温润的灵气顺着经脉缓缓流入丹田，修补着昨夜追踪魔力残留时留下的细微裂痕。那感觉就像干涸的河床重新接上了水源，一点点润开，不急不躁。
戒指表面泛起一丝极淡的微光，几乎看不见，却被艾露莎眼角余光扫到。
她脚步微顿，眉头轻皱，但没出声，只是多看了他一眼，便转身走向前排。
凌玄闭上眼，呼吸放慢。
他知道她在看，也明白那一眼意味着什么——怀疑从未消失，只是暂时压下了。但他不在乎。现在的他不需要解释，只需要恢复。
灵力在体内流转一圈，滞涩感彻底消散。他手指在背包夹层轻轻一划，确认那张被替换过的任务卷轴还在原位，碎灵石压得稳稳的。线索没断，布局也没破。
他睁开眼，刚好对上纳兹凑过来的脸。
“喂！新人！”纳兹一手撑着前排椅背，半个身子悬在过道上，“你怎么跟个木头似的？一点都不兴奋？这可是咱们第一次一起出任务！”
凌玄眨了眨眼，装出刚回神的样子：“啊？有吗？我还以为是日常打扫训练。”
“啥？”纳兹瞪大眼，“你认真的？我们是要去清剿铁之森！不是帮你擦地板！”
“哦。”凌玄点点头，“那……希望能活着回来。”
“你这话说得也太丧了吧！”纳兹一巴掌拍在他肩上，“有我在，谁敢动你一根汗毛？我可是要成为最强的男人！”
格雷在旁边嗤笑一声：“最强的男人？你连晕车都治不了，还最强？”
“闭嘴！冰块脸！”纳兹扭头怒吼，“我早就克服了！这次绝对不会再吐！”
“上次去西大陆，你在车上趴了六个小时。”格雷脚，懒洋洋地说，“连哈比都比你强。”
“那是意外！地形影响！磁场紊乱！”纳兹跳起来指着格雷鼻子，“你懂什么！”
露西忍不住笑出声：“你们俩能不能安静点？还没出城就开始吵。”
艾露莎从前面走回来，手里拿着一份地图：“纳兹，坐下。格雷，把脚放下。露西，检查星灵钥匙。凌玄——”她顿了一下，“别光坐着，检查装备。”
凌玄应了一声，低头翻包。
其实他没什么装备。背包里除了几块备用灵石、一瓶调息用的灵液，就只有露西塞进来的双子座钥匙。他指尖在钥匙上轻轻一碰，确认封印完好，又把它放回夹层。
纳兹却没坐下，反而在车厢里来回踱步，时不时扒着窗户往外看。
“怎么还不走？司机睡着了吗？”他抓着扶手晃了两下，“我都等不及了！我感觉我的拳头己经在冒火了！”
“那你先熄灭一下。”格雷冷冷道，“别把车厢点着。”
“你才该熄灭！”纳兹一屁股坐在他对面，“你全身都是冷气，坐你旁边跟坐冰窖里一样！”
“那你滚远点。”
“你让我滚？行啊！”纳兹猛地站起来，作势要扑过去。
艾露莎一个眼神扫过来，两人瞬间僵住。
“再闹，”她说，“下车跑步去铁之森。”
纳兹立刻缩回座位，讪笑着摸后脑勺：“嘿嘿，我就活动活动筋骨嘛……”
凌玄低着头，嘴角微微一动。
这帮人吵归吵，闹归闹，但那种“非去不可”的劲儿，是真的。不是为了任务报酬，也不是为了名声，纯粹是因为——有人动了他们的公会，伤了他们的规矩。
他忽然想起昨夜在公会镜前的那一幕。镜中倒影慢了半拍，而现在的他，己经不再需要躲闪。
火车终于发出一声低沉的鸣笛，缓缓启动。
轮轨摩擦的声音由缓变快，窗外的建筑开始后退，街道、店铺、旗帜，一一掠过。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斑。
纳兹趴在窗边，眼睛亮得吓人：“走咯！铁之森，准备好迎接火焰了吗！”
格雷己经躺下，闭着眼，帽子盖住脸。
露西翻开笔记，写下一行字：“任务编号：FT-27，目标区域：东街十七号废弃仓库，成员：艾露莎、格雷、纳兹、露西、凌玄。”
艾露莎站在连接处，手按在武器带上，目光扫视车厢内外。
凌玄靠在角落，闭上眼。
体内灵力己恢复至巅峰，储物戒安静如常。他手指在袖中轻轻一捻，确认符纸位置无误，灵药瓶归位，封印稳固。
一切就绪。
火车驶出城镇，两侧景物渐变为密林，树影交错，晨光斑驳。
纳兹还在嚷嚷：“等会儿打起来，你们别抢我对手！我要亲手把那个换任务卷轴的家伙烧成灰！”
凌玄睁开一条缝，看着他。
这个傻乎乎的火龙，其实比谁都敏锐。他能闻出异常的气息，能察觉伙伴的变化，甚至能在混乱中抓住最关键的线索。
可惜，他不知道真正的猎物，从来不在明处。
凌玄收回视线，重新闭眼。
他不是来执行任务的。
他是来等那个人露出马脚的。
火车轰隆向前，穿过一片林荫。
阳光正好，照在每个人的脸上。
纳兹突然转头，盯着凌玄：“喂，你真的一点都不紧张？”
凌玄睁开眼，笑了笑：“紧张啊。”
“那你咋这么安静？”
“因为我知道——”他顿了顿，声音很轻，“真正该紧张的，还没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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