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露莎的脚步在公会石砖上留下清晰的回响，她走到凌玄面前站定，没再往前一步，也没后退，只是把卷轴筒轻轻往地上一磕。
“你确定要去？”她问。
声音不高，也不冷，可这话像是从铠甲缝隙里挤出来的，带着点金属的硬劲儿。
凌玄正低头检查背包带子，听见这句，手顿了一下。他没抬头，反而伸手挠了挠耳朵，顺带把袖口往下扯了半寸——那道暗纹星图藏得严实，连他自己都快忘了它存在。
“当然啊。”他笑出一口白牙，“不是说好要锻炼嘛。”
艾露莎没接话，目光落在他脸上，像在数他眨眼的频率。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符纸、灵气、劣质墨……这些词没说出来，但己经悬在两人之间，比训练场的沙袋还沉。
“新人总得上任务。”凌玄耸肩，终于抬起头，眼神干净得像刚擦过的玻璃，“光扫地练不出本事。”
艾露莎嘴角微动，像是想笑，又像是要皱眉。最后她只说了句：“别给自己找麻烦。”
“我可不找麻烦。”凌玄咧嘴，“是麻烦总来找我。”
这句话出口的瞬间，他右手己滑进裤兜，指尖触到储物戒内层。那圈封印纹路还在发烫，比刚才更甚，像是有东西在里面轻轻撞着门。
他不动声色地运转一丝灵力，顺着识海延伸出去，像根极细的银线，悄无声息地缠上艾露莎手中的卷轴筒。
魔力残留很淡，但足够辨认——阴冷、黏滞，带着腐朽般的回旋感。和修仙界的蚀魂风相似，却又被某种封印术强行压制成团，像是被人用粗麻绳捆住的毒蛇。
而在这股气息最深处，有一点黑得发紫的核，正缓缓脉动。
凌玄眼皮都没眨一下。他在心里记下这频率：三长两短，间隔七息——典型的堕化法宝节律。
和他当年在北冥渊底见过的那尊“幽魇鼎”，几乎一模一样。
“你在听吗？”艾露莎的声音把他拉回来。
“啊？”凌玄装出刚回神的样子，“你说啥？”
“我说，任务途中不准擅自行动。”她盯着他，“尤其是你这种……‘基础驱魔符都能画散灵流’的新手。”
凌玄心头一紧，面上却笑得更开：“哎哟，你还记得啊？那玩意儿真是杂货店买的，打折清仓，五张一摞，送符笔。”
艾露莎没笑。她只是把卷轴筒递过来：“拿着。委托单复印件，出发前看完。”
凌玄接过，手指在纸面轻轻一划。那一瞬，灵力如蛛丝般渗入纸纤维，沿着魔力残留的轨迹反向追溯。
三秒。
足够他确认两点：第一，这纸上不仅有“恶魔之书”的气息，还有第三者的魔力指纹——轻微，但刻意抹过，像是有人不想留下痕迹；第二，这指纹的波动节奏，和他袖口暗紫色布料上的污渍残留，完全一致。
信使。
他把卷轴塞进背包，动作自然得像只是整理物品。
“明白了。”他说，“听指挥，不乱跑，打不过就喊人。”
艾露莎点点头，转身要走，忽然又停下：“你要是真想锻炼……下次别用那种符纸。”
“换好的？”凌玄问。
“换你能控制的。”她看了他一眼，“否则，不只是浪费。”
说完，她走了。靴跟敲地的声音渐渐远去，像定时炸弹的倒计时。
凌玄站在原地，没动。他能感觉到那枚储物戒在发烫，越来越烫，像是要把他的皮肤烙穿。
但他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脑子里刚成型的推演图——那本“恶魔之书”不是单纯的魔法物品，而是被封印的异界魔器，极可能源自修仙界某位堕仙的遗物。若真是如此，它的解封不会唤醒什么古代风魔，而是会引动空间裂隙，把另一端的东西放进来。
就像当初把他卷进来的那道乱流。
“喂。”
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
露西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边，手里抱着一叠文件，眉头微微皱着。
“你真的没事吧？”她问，“艾露莎刚才……好像不太放心你去。”
“她对谁都这样。”凌玄笑，“上次看格雷穿背心训练，还让他写五百字检讨呢。”
“我不是说这个。”露西压低声音，“我是说……你之前对付风狼的时候，那些符纸，还有地面突然变硬……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凌玄看着她。她的眼神不带怀疑，只有担心，像姐姐看弟弟那样。
他忽然觉得有点累。
不是身体累，是装傻装太久，连呼吸都要计算节奏的那种累。
但他还是笑了，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啦，我要是真有那么厉害，还能让纳兹扛着我满场跑？”
露西愣了下，忍不住笑出来：“那倒是，你被追得跳窗那次，帽子都飞了。”
“可不是。”凌玄摸了摸头顶，“我现在都不敢戴贵的帽子。”
她笑完，又认真起来：“那你答应我，别逞强。要是感觉不对，立刻撤，别等别人救你。”
“行。”他点头，“我保证，打不过就跑，绝不当英雄。”
露西这才满意地拍拍他胳膊，转身要走，忽然又回头：“对了，我把双子座钥匙放你包里了，万一召唤阿葵亚来不及，能应急。”
凌玄一怔：“你干嘛放我这儿？”
“首觉。”她说，“我觉得你会用上。”
说完，她小跑着离开了，马尾辫在背后晃了两下。
凌玄低头看着自己的背包，没立刻打开。他知道她的好意，也知道她己经开始察觉什么了——不是能力，而是那种“不该属于新人”的从容。
他把手伸进背包，指尖触到那枚青灰色灵石的残片。上一次用它挡风狼时，己经碎了大半，现在只剩指甲盖大小的一块。
但他不需要完整的灵石。
他需要的是接触。
指尖轻轻一碾，碎屑落下，正好盖住背包夹层里那张被替换过的东街十七号任务卷轴。
灵力无声渗透，顺着纸面纹理爬行，最终锁定卷轴背面那道裂痕——和他帽子内衬的缝线走向，完全吻合。
又是同一个人动的手。
信使，任务墙，卷轴替换，布料污渍……线索串成一线，指向同一个结论：这次任务，从一开始就被动过手脚。
而真正危险的，不是“恶魔之书”，而是那个躲在背后换任务的人。
凌玄把背包甩上肩，动作利落。
他走到任务墙前，假装查看其他委托，实则借着墙面反光，扫了一眼镜中自己的倒影。
这一次，镜中人没有慢半拍。
他嘴角微扬，低声自语：“想拿我当棋子？行啊。”
“那就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布局者。”
他转身朝北门方向走去，脚步不快，却稳得像压着节拍。
公会大门就在前方，阳光斜照进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就在他即将跨出门槛的刹那，右手再次滑进裤兜，指尖轻触储物戒内层。
那圈封印纹路突然剧烈震了一下，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凌玄脚步一顿，没回头，也没停。
他只是把戒指往掌心压了压，仿佛在安抚某个躁动的灵魂。
然后，他迈出了门。
(http://www.220book.com/book/W1NK/)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