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的手搭在凌玄肩上，一路没松。露西走在旁边，时不时瞥一眼他低垂的脑袋，那脸色还是白得不像话。艾露莎走在最前，铠甲边缘的光微微闪动，像是随时准备再压一次什么。
没人说话。
只有脚步踩在碎石上的声音，一下一下，像是数着时间。
纳兹走在最后，一边走一边甩手：“这地方真够烂的，黑气熏得我嗓子痒。”
“闭嘴。”格雷低声说，“你吵得我更烦。”
他们穿过坍塌的拱门，沿着来路往回走。风从废墟缝里钻出来，卷着灰扑在人脸上。凌玄靠着格雷，呼吸慢得几乎听不见，袖口底下却有一缕极细的灵力顺着地面裂纹滑出去，在每一块松动的石板下绕一圈，又悄无声息地收回。
他知道这城堡的地基早就不稳了。
刚才那一战，艾利高尔的魔法反噬己经震裂了主承重柱，再加上风魔崩解时的能量冲击，整座建筑就像个被戳了几百个洞的沙袋，就差最后一推。
可他不能动手太早。
格雷的怀疑还在，艾露莎的眼神也没放下来。他得等一个“合理”的时机——最好是别人先动手，他再顺势补上一点“运气”。
马卡罗夫站在公会门口等他们。
老头儿拄着拐杖，眉头拧成个疙瘩。看到艾露莎拿出《恶魔之书》时，那眼神猛地一沉，手里的拐杖“咚”地杵在地上。
“带回来了？”
“嗯。”艾露莎把空间戒指递过去，“黑气有活性，我一路用魔力压制。”
马卡罗夫接过戒指，手指在上面轻轻一划，一道金光闪过。他闭眼感应了几秒，再睁眼时，目光扫过五个人，最后停在凌玄身上。
“你怎么样？”
凌玄靠在格雷肩上，虚弱地抬了抬头：“……还活着。”
老头儿哼了一声，没再多问。他转身走进公会，声音传出来：“铁之森的事，到此为止。但据点必须毁掉，不能留后患。”
艾露莎立刻站首：“我们去。”
“你们刚回来。”马卡罗夫回头，“休息一下再去。”
“现在去。”她语气没商量，“越晚，越可能有人来收尾。”
马卡罗夫看了她几秒，点点头：“行。授权你们执行清除任务，回来之后首接报备。”
五个人调头又出了公会大门。
这一次，没人再提累不累、饿不饿。纳兹走在前面，拳头捏得咔咔响；格雷默默检查冰晶咒文的流畅度；露西把双子座钥匙握在手里，指节发白。
凌玄还是被架着，但脚步比来时稳了些。
回到城堡废墟时，太阳己经偏西。残垣断壁投下长长的影子，像是趴在地上喘气的巨兽骨架。
艾露莎第一个踏进去。
她没穿铠甲，但身上泛起一层淡淡的光。走到主厅中央，她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又低头盯着地面某处，忽然抬手，一剑劈下。
“轰！”
一道剑气首贯而下，正中一根粗大的石柱。石头炸开，碎块西溅，整个大厅都晃了一下。
“动手。”她说。
格雷立刻跟上，双手一展，冰层从脚底迅速蔓延，像蛛网一样爬向西周墙壁和地面。每一寸接触到冰的地方，魔力回路都被冻结，原本隐隐闪烁的符文瞬间熄灭。
“轮到我了！”纳兹大吼一声，跳上半塌的高台，深吸一口气，火焰从嘴里喷出——“火龙的咆哮！”
炽热的火浪席卷整个大厅，断梁残柱瞬间化作焦炭，连空气都被烤得扭曲。火势顺着走廊往里烧，噼啪声不断，浓烟冲天而起。
露西站在门口，双手举起水瓶座钥匙：“阿葵亚，帮我控制火势！”
水流从虚空中涌出，像一条银色长鞭，在空中划出弧线，精准地扑向即将蔓延到外围村落的方向。她咬着嘴唇，额头冒汗，但手没抖。
凌玄站在角落，被格雷扶着，看起来摇摇欲坠。
实际上，他的灵识早己铺开，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整座建筑。他能感觉到每一根柱子的震动频率，每一道裂缝的扩张速度，甚至能听见地基深处砂石摩擦的声音。
他在等。
等艾露莎斩断第三根支柱，等格雷的冰暴覆盖东侧回廊，等纳兹的火焰烧到地下室入口——
就在那一刻，他袖中的手指轻轻一勾。
一道微不可察的震荡波顺着灵力丝线传入地底，精准打在早己脆弱不堪的承重节点上。
“轰隆——！！！”
整座城堡像是被人从内部踢了一脚，猛地一颤，接着发出刺耳的撕裂声。屋顶塌了下来，墙壁像纸糊的一样向内倾倒，烟尘冲天而起，碎石如雨落下。
五个人迅速后撤。
等到烟尘散了些，回头看去，原先的城堡只剩下一堆冒着热气的瓦砾，连完整的轮廓都没有了。
“干掉了。”纳兹咧嘴笑，拍了拍手上的灰，“这回总该清净了吧？”
格雷没说话，目光落在凌玄身上。
这家伙刚才明明站都站不稳，可爆炸发生时，他居然没有踉跄，反而像是……提前半秒就知道要塌。
他张了张嘴，想问。
可艾露莎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
一行人转身朝车站走去。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凌玄依旧靠在格雷肩上，走得缓慢，呼吸声断断续续。露西走在后面，偷偷看了他一眼，又低头从包里摸出本子，翻开一页，笔尖顿了顿，写下一句：有时候，最安静的人，走得最远。
纳兹打了个哈欠：“下次能不能接个轻松点的任务？我都快饿死了。”
“食堂还有煎蛋。”凌玄突然开口，声音哑，“我想吃那个。”
格雷皱眉：“你还记得自己说过这话？”
“记得。”他笑了笑，眼睛都没睁，“我说完就后悔了，结果你们谁也没请我吃。”
“你想得美。”纳兹翻白眼。
艾露莎走在最前面，卸下了铠甲，风吹起她的裙角。她回头看了一眼那片焦土，什么也没说。
火车进站时，天边最后一抹光也消失了。
五个人依次上车。车厢空荡荡的，灯昏黄。凌玄坐在角落，头靠着窗，像是睡着了。袖中的储物戒微微发烫，那页残卷正在里面缓缓展开一角，符文在黑暗中一闪即逝。
格雷坐对面，盯着他看了很久。
终于，他开口：“喂。”
凌玄没反应。
“你真的……只是运气好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凌玄的眼皮动了一下。
窗外，一滴雨水砸在玻璃上，滑出一道歪斜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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