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蒂的手刚系上鞋带，整座石厅猛地一震，像是有人在地底敲响了巨鼓。那道裂缝里翻滚的黑气突然凝住，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卡住了喉咙。
“就是现在！”凌玄声音不大，却像钉子一样扎进每个人耳朵里。
他双手往地上一按，掌心那道金纹哗地炸开，顺着地面符文疯长，眨眼间缠上所有人脚底。纳兹只觉得一股热流从脚心窜上来，差点跳起来骂人——可那股劲儿又稳又顺，跟他自己的火焰咬合得严丝合缝。
“别动！让它走！”凌玄吼了一声。
七个人的能量全被那金线兜住，不再硬拧成一股，反倒像水进了河床，自然而然地汇在一起。火、冰、星灵之力、剑意、治愈之风……连米丽安娜手里那破仪器残存的一点波动都给卷了进去。
光柱变了。
刚才还五颜六色乱闪，现在白得刺眼，像是把整个白天塞了进去。它不急着轰出去，反而在水晶裂口前压了半秒，像拳头攥紧再打出去。
“轰——”
没声儿。
耳朵里反而安静了，连心跳都听不见。下一瞬，黑色水晶从内往外炸开，碎片飞到半空就化成灰，风一吹，没了。
地底那股阴寒也跟着退潮，快得像是怕被人追上。凌玄膝盖一软，硬是用双臂撑住没倒，嘴里那股铁锈味更浓了。
“完事了？”纳兹喘着粗气，拳头还举着。
“完了。”凌玄抹了把嘴角，“它连渣都不剩。”
没人说话。不是不信，是累得说不出。
格雷一屁股坐地上，衣服只剩裤衩的事都懒得计较了。艾露莎拄着剑，铠甲碎了一半，头发散了半边。露西靠着墙，钥匙差点拿不住。温蒂跪在地上，手还在抖，但至少还能自己站起来。
米丽安娜低头看本子，笔尖停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写下一句：“未知能量协同现象……成功率百分之百。”
外头忽然传来喊声。
一开始是断断续续的，像是梦话。接着声音多了，脚步声杂乱，越来越近。
一群人冲进石厅，穿着破衣裳，脸色却红润了，眼睛亮得吓人。领头的老头一把抱住纳兹，嚎得跟哭丧似的：“活了！我们活过来了！”
“哎哎哎您松手，我快断气了！”纳兹挣扎。
老头不撒手，转头看见凌玄，愣了一下，突然扑通跪下：“是你！我梦见你了！金光从天上下来，钻进我们骨头里，把黑东西全烧干净了！”
后面的人也跟着跪了一片。
凌玄赶紧摆手：“别别别，我这人最怕磕头，折寿。”
“不是你还能是谁？”一个妇女指着他的袖口，“我昏迷那会儿，看见你袖子里飘出金纸，一片都没落地，全钻进地里了！”
凌玄讪笑：“那是……驱蚊符。”
“驱蚊能驱到人心里去？”纳兹咧嘴，“少装了，刚才那一手谁主导的？你自己说！”
“团队合作嘛。”凌玄咳嗽两声，“你们输出，我中转，顶多算个插线板。”
“插线板能扛三波反噬？”格雷抬头，眼神难得认真，“你嘴角都流血了还装没事人？”
凌玄正想回嘴，外头阳光突然照进来，晃得人睁不开眼。
石厅顶部原本封死的岩层不知什么时候裂了条缝，阳光首首劈下来，正好落在凌玄脸上。他眯着眼抬头，感觉那光烫得有点熟悉——跟修仙界早上的太阳一个德性。
“天晴了？”露西扶着门框走出来，仰头看着。
可不是。岛上那层常年不散的黑云全跑了，蓝天蓝得跟洗过似的。远处树林里传来鸟叫，还有小孩笑声。
“树绿了。”温蒂小声说。
真的。枯枝抽了嫩芽，地上霉斑退了，露出青石板。一条原本浑浊冒泡的小溪现在哗哗流着清水，几条鱼蹦出水面。
居民们全涌到广场上，又是哭又是笑。有个老太太端着碗稀粥非要喂凌玄，他躲得比兔子还快。
“我不喝！真不喝！我过敏！”
“不过敏也得喝！你是救世主！”
“我不是！”
“你是！”
“我没想当！”
“你不当也得当！”
纳兹在一旁啃着不知从哪摸出来的肉干，边嚼边笑：“行了，你就认了吧，你现在是‘那个用金纸驱蚊的救世主’了。”
格雷靠墙站着，忽然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温蒂肩上。小姑娘一愣。
“别感冒。”他说，“下次别冲太前。”
“哦……谢谢。”
艾露莎走过来，盯着凌玄看了好几秒。
“你不是普通魔导士。”她说。
凌玄心里咯噔一下，刚想扯个理由，她又开口了：
“但我们现在不想知道了。”
他怔住。
“你想藏就藏。”艾露莎转身走向人群，“只要人在这就行。”
露西走到他旁边，没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他胳膊。
“干嘛？”凌玄问。
“确认你还活着。”她说，“刚才那一下，我以为你要把自己点着了。”
“差一点。”他笑，“还好我丹药带得多。”
“丹药？”
“咳，我是说……营养粉。”
纳兹凑过来，一巴掌拍得他往前踉跄两步：“以后组队必须叫你！我不管你会啥奇怪东西，反正能赢就行！”
“我考虑考虑。”
“别考虑！就这么定了！”
米丽安娜走过来，本子合上，抬头看他：“你的能量模式……和魔法体系完全不同。”
“啊？”
“但我不会上报。”她淡淡道，“至少现在不会。”
凌玄眨眨眼：“谢谢？”
“别谢我。”她说，“我只是觉得……有些真相，不该由评议院来定义。”
一群人闹哄哄地围着居民说话，有问有答，有笑有泪。一个小男孩跑过来抱住凌玄的腿，仰头说：“哥哥，你是不是神仙？”
“不是。”凌玄弯腰，“我是普通人。”
“可你有金光！”
“那是反光。”
“骗人！我爹说你是大英雄！”
“你爹喝多了吧。”
露西在旁边噗嗤笑了。
凌玄抬头，看着这片重新活过来的岛，看着这群吵吵嚷嚷的人，忽然觉得——
操，这地方还挺热闹。
他袖子里最后一张符纸悄悄烧成了灰，没让人看见。
温蒂站在广场中央，深吸一口气，抬手做了个结印动作。绿色微风从她掌心荡开，掠过每个居民头顶。几个原本走路还不稳的老人，突然站首了。
“我能感觉到……他们好了。”她回头说，“诅咒真的没了。”
凌玄点点头：“嗯，根都烂了。”
纳兹跳上一块石头，举着手里的肉骨头：“庆祝！今晚全村喝酒！我请客！”
“你哪来的钱？”格雷冷笑。
“抢你的。”
“你试试。”
艾露莎叹气：“又要收拾烂摊子。”
露西笑着摇头，转头想找凌玄说话，却发现他靠着墙，闭着眼，呼吸均匀。
睡着了？
她走近两步，发现他手指还在微微颤，像是还惦记着什么没做完的事。
她轻轻把他滑下去的袖子拉好，遮住了那道还没消的金纹。
米丽安娜站在台阶上，望着这一幕，笔尖悬在本子上，迟迟没落。
阳光洒满广场，孩子们追着狗跑，笑声撞在山壁上弹回来。
凌玄的睫毛动了动，没醒。
露西小声问：“你说他到底是谁？”
艾露莎看着远方：“不重要了。”
格雷抱着手臂：“重要的是——他回来了。”
纳兹啃完骨头，随手一扔，正砸在凌玄脚边。
凌玄动了下，迷迷糊糊说了句梦话：
“……下次团战，记得带充电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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